晚上,她做完饭菜,刚打算交侍女呈上去,便听见有人唤她,
“江夫人。”
是赭铭。
“赭医仙何事?”
赭铭有些犹豫,但想到她性子一向直接,还是说出了口,“魏前辈掌江家大事,恐有不妥。”
“哪一方面?”
“属下直言了。那帮幕僚都是文人,榆木脑袋,再加上与魏前辈有些过节,不听话起来是真的倔。
尤其……尤其是宗门那边,也有恩怨。宗主出事,所有人都在隐瞒风声。魏前辈一出面,仙门百家那边势必会有所怀疑。”
月华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那赭医仙有何见解?”
“属下觉得,让金小公子出面,转移各大宗门的视线。这样,两全其美。”
如此,仙门百家的注意力不在江家,有喘息的余地。也方便月华照料江澄。
“不过,还需要江夫人时不时露下面,打消诸多幕僚的疑虑。”
月华呼了口气,“赭医仙想法周到。那便这样吧。我同金凌和魏前辈详说。”
“是。”赭铭脸上有些迟疑,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赭医仙还有什么事吗?”
赭铭有些不好意思,“兰若又怀上了,想回家常伴左右。”
自赭铭与兰若成亲之后,江澄便准他离开莲花坞,回眉山发展。
两人的孩子只比江雪寻和江流霜小一岁。
近些日子忙不过来,又把赭铭薅回来帮忙。算了下时间,有三四个月了。
“是我考虑的不全面,”月华有些歉意,“替我向兰若问声好。哪日得闲,再登门拜贺。”
赭铭笑道:“月华小姐不似当初了。”
当初的她,可不会这么文绉绉。
“只是装作体面。其实,我还是如当初一样野蛮。”她突然想到与江澄破口大骂时的样子,没由来的面色柔和。
和赭铭又聊了几句,便去了金鳞台。
金凌身为宗主,堆积许久的宗门事务要处理,忙得要死。
她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一边扒着饭,一边看着公文。
“金凌。”
金凌赶忙放下饭,“舅母!”顿了顿,他面色紧张,“是舅舅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她将想法与他详说,金凌立马点头同意。
“只要是能帮得上忙,我心里就开心。”说着,他心情低落起来,“舅舅哪日醒来,记得跟我说。”
月华点头,“嗯。”
回到莲花坞的第二日,便有消息传来,说金家正向仙门百家发出邀请,于冬至的那日赏梅。
哪里是赏梅,分别是赏人。
赏什么人?闺阁中人。
金家是名门世家,若是这次赏花宴被金宗主看上,就鲤鱼跃龙门了呀!
尤其金宗主,长得一表人才,能力出众,身家清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简直就是老丈人心中的金龟婿!
不过,后来也有消息传出,各大妙龄少女诗歌风雅,足足赏了五天!五天!
嗯……听说是纯赏花。不知道是真是假。
月华无心其他,一心只在照顾江澄和处理宗门事务上。
冬至那天,难得休沐一日。
按照平常,先去江澄床前聊上几句,末了,亲亲他的额头。
一大早她便带着两个小孩去集上采购。
府里也不是没有,主要是让孩子们感受感受氛围。
两个小孩难得开心,鼓足劲了买。
“这个!这个帕子好看,适合阿娘。”
“阿爹喜欢吃糯米莲藕!买回去温着给阿爹吃!”
“阿娘,阿娘你快来呀。这里有炸猪皮,刚出炉的,好香!”
“有杂技,好刺激!”
月华跟在他们身后,“慢点,阿娘快跟不上你们了。”
收获满满当当,全是小渔一个人拿。
回了府,江雪寻洗洗手,拿出没完成的课业在小书桌上写。
江流霜拿出纸包,将糯米莲藕放在炭火上温着,之后在一旁小榻上看书。
没多久,月华打开书房门,端来一盆面和一盆肉馅,放在桌上准备做饺子。
房间里的炉火烧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两个小的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
“阿娘,我们帮你。”
“课业还没写完呢。”
江雪寻接过筷子,熟练的包了一个饺子,“课业时常有,而饺子不常有。”
江流霜用筷子戳了戳他的脸,“有点文化,但不多。”
月华一边擀剂子一边笑道:“七岁,可以啦。”
江雪寻傻乐,“饺子饺子真是妙,一口下去能吃饱。”
江流霜笑岔了气,“多大的饺子能一口喂饱你的胃。”
“脸盆大的。”
“那不行,这么多饺子你都吃了,我和阿娘吃什么。”
江雪寻卷着饺子边,“肯定是阿娘和姐姐先吃。我喝饺子汤。”
“贫嘴。”
两刻后,饺子包好了。
月华数了数饺子,道:“你们在这看着你们阿爹,我去煮饺子。”
两人都不答话。
她擦了擦手,转身,“怎么了都不……”
话音戛然而止。
“月华。”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先流。
她看着站在床前的江澄,紧抿着唇,颤着嘴角。
“月华。”
直到再一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接着,便撞进他怀里。这一次,他没有后退,将人紧紧抱住。
“终于……你醒了。”
江澄红了眼,蹭着她的颈侧,闻着她的发香,“嗯,许久不见,都瘦了。”
“阿爹!”
“阿爹!”
两个小的兴奋的冲过去,一人抱一边大腿,叽叽喳喳的,仿佛怎么也说不完。
两人都难以自制,只是抱着,什么都不说,便是满足。
良久,她哽咽开口,“包了饺子,你要吃吗?”
“吃。”
“那你下次……要和面。”
“好。”
“今日是冬至,你要陪我吃糯米莲藕。”
“陪。”
“还有……下雪了,去抓山鸡烤给我吃。”
“嗯。”
“你是不是只会说一个字?”
“不是。”
“太冷淡了,比冬至还冷。”
只是太激动,一时间有些忘语。
“我爱你。”
月华吸了吸鼻子,“再说一遍。”
他将人搂得更紧,声线颤抖,“我爱你。”
冬至这日,有人欢喜有人愁。金鳞台那边赏了一天的花,某人累都累死了。
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的都太能聊,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
金凌撑着脑袋,居高堂之上,看着那帮人你来我往,神情淡漠且傲气,颇有几分他舅舅的影子。
当晚,两个小的非要吵着跟阿爹阿娘一起睡。没办法,只能哄睡着了,某人在一手一个抱回他们的房间。
月华有很多话要同他说,嘴里不停,中途还喝了几次茶水。
默了,她玩着他的头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漠了?嗯?大宗主?”
江澄轻笑,“听你说得有趣。”
“商隐被元爹爹揪走了,说他没心没肺,不让他靠近我。”
江澄挑眉,“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张秋不听话又叛逆,噬天看不惯她,总找她茬。昨天张秋要跑,被噬天发现,揍了一顿,又回到春景里疗伤了。”月华叹了口气,“让张秋留在寻儿身边,不妥。而且,我不喜欢她。”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离开。”
“可我又担心她惹出祸端。”毕竟是杀人的仙器,脾气一上来,血染山河不是开玩笑的。
“噬天不是能压制她?让他盯着。”
“可是……”
“夫人,”江澄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月华红了脸,许久才道:“那……熄灯?”
“好。”
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床椅晃动的声音,然后是惊呼,接着就是骂声。
“狗东西!别咬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