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看似漫不经心地闲聊着,内心却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们互为臂助,缓慢而谨慎地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两岸从视觉上而言并没有太大不同,均被芦苇丛包裹,再蔓延一片片绿藻,天地被染成一色。
河风微扬,芦苇荡摇摆出韵律,虽无节奏却也悠扬。
可惜这等风景,叔侄俩目前无法欣赏,他们将石桥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地探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人为痕迹和不妥之处。
“奇怪!”当真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老李直犯嘀咕,他这人能安全从战场上活下来,不赖别的,全靠他心细外加谨小慎微。
“不对劲!”桑芷萱用气音说道。
“的确不对劲!”
杜队明确提到过,石桥上有血迹和大量羽毛,可是他们压根没有发现痕迹,别说新鲜的,就连过往的残留物也无。
最可怕的是,还没有人为清理过的迹象,仿佛之前这一切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
此时旭日当空,热烈的太阳光线照在桥上却照不进两人心底,莫名地,他们打了个寒战。
老李咬牙挤出两个字:“先走!”
他留了个心眼,转身时不着痕迹将红薯塞进围栏的雕花石洞中,洞口不大刚好卡住。
桑芷萱攥紧篓子,往边上靠了靠,用身体遮挡住他的动作,配合的还算默契。
一路无交流,两人不同于来时的慢悠悠,回返之路走的又快又稳。
直到走出芦苇荡,才终于觉得身上热乎些,两人不约而同呼出口气,心脏这才恢复正常跳动频率。
“叔,情况有些复杂啊,难搞哦!”
“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迎难而上就是。”
老李凡事不好挂在嘴上多说,他喜欢直接开干,“小桑呐,先前说请我吃饭喝酒的话,还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中午就上我家吃去,我姑擅长做鲁菜,味道是这个。”
桑芷萱伸出大拇指。
“好好好,你要这样说,我可就不客气啦!”
“客气啥,咱俩可是革命同志,关系老铁了。”
老李还是深谙做客之道的,吃饭没关系,礼数得做足了:“小桑啊,等下我们从街上走。”
“不用,就从这边穿过去快一点,还去街上要绕个大圈。”
老李也是服气了,不得不说出实话:“我总得买点拜访礼吧?”
桑芷萱将篓子往他手里一递:“喏,拿好,这不就是你带的礼物?几十颗蛋,我姑见了得高兴疯。”
老李:“……”
他抱着篓子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该说不说,比他还要不拘小节。
都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两人刚好赶上饭点,因着宁屺在家,老爷子也没出去,凤姑大显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呦,正好!”
桑芷萱给大家介绍:“李叔,我派出所的同事,也是我的饭搭子。”
宁屺忙站起身,客气道:“李叔!我是桑桑的先生,宁屺!”
他和老李握了下手,怀里的胖崽子精怪,也将小手搭过去,惹得老李喜爱不已,不自觉捏了下他的脸蛋。
“这孩子机灵!”
“承您吉言,宁翌,叫李爷爷!”
“啊~爷~”
“真聪明,这孩子以后有出息。”老李化身宁翌的夸夸牌,要不是还不熟,他挺想抱抱小胖子。
宁侠听得心花怒放,只要你夸奖我大重孙,那我们就是好朋友。
虽然他也认为重孙子聪明又机灵,但适当的谦虚还是要演一演,“哪里哪里,你可别太夸奖他,是个皮小子,最经不起夸,一夸就翘尾巴。”
“孩子就要皮实点才好。”
桑芷萱拉开一把椅子让老李坐,顺势给他介绍宁侠:“叔,这位是我爷爷,还有边上这位女士是我姑。”
老李将篓子放在桌上,率先打招呼:“宁老爷子,叨扰了。”
他冲宁凤点下头,喊了声:“宁妹子!”
“来者是客,快坐下,凤儿,给小李添副碗筷。”
“欸!”
宁凤及时拿来两副碗筷摆上,又提起篓子往厨房里走:“李哥,甭客气,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炒两个菜过来。”
累了半晌,两人早饿的饥肠辘辘,一坐下顿时收不住筷子。
宁屺心疼的给媳妇夹了几筷子爱吃的红烧鱼,还细心地剔掉鱼刺。
“你们上午这是干什么去了,累成这副模样。”
桑芷萱大口吞咽,一言难尽的说:“别提了,我们去查探河沟子,我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站在石桥上出了一身冷汗。”
老李有样学样:“我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面对鬼子都没有发怵过,今天给石桥阴的背脊发凉。”
宁侠皱眉:“那地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桑芷萱敏锐听出不对,她倏然看向老爷子:“又?”
“那地界阴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有人借着地方生事,每每整治了没几年又有人借题发挥。”
“原来如此,爷爷,那您知道石桥中间那个大洞是怎么来的吗?”
桑芷萱抓紧机会询问。
宁侠知道她要证实什么,据实以告:“那洞是抗战时期打仗留下来的,经得起考究。”
桑芷萱百思不得其解:“这样啊,那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老李一身正气表示:“想这么多干嘛,等天黑我们过去蹲着,是人是鬼他自会现身。”
宁屺又给媳妇碗里夹了块粉蒸肉,眉眼里挂满担忧:“那岂不是很危险?”
“鬼神之说我是不信的,就怕是个高手。”桑芷萱冲他笑笑,也不隐瞒心思,“我待会去请黑七师兄,麻烦他暗中跟着压阵。”
倘若真是古武修者,与人为善自是有的谈,若太过猖狂,有她和师兄一明一暗,也能化险为夷。
“这样好,有黑七哥跟着我也比较放心。”
小两口说着悄悄话,那厢,宁侠也和老李聊起来了。
两人聊聊部队,再一起怀念以前打仗的日子,谈兴浓烈,越说越来劲。
“宁屺啊,今儿爷爷高兴,还有你李叔头回来,那不得喝点酒助助兴?”
宁屺无语,但宁屺不能拆台,他皮笑肉不笑睨一眼老爷子,将儿子塞他妈妈怀里,起身去拿酒。
桑芷萱才不管这爷孙俩的小九九,几口扒完饭,开始伺候自家大少爷。
宁凤端着盘炒鸡蛋还有茭白烧肉进来,她眉飞色舞问老李:“李哥,你那篓子蛋不是鸡蛋吧?我看着倒是像鸟蛋!”
“呃,就是鸟蛋!”老李汗颜。
“还真是鸟蛋啊,你上哪里掏那么多鸟蛋?”宁凤真挺好奇。
面对几双求知眼神,老李硬着头皮回答:“河沟子啊。”
宁凤脸色一变,对着那盘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宁侠不以为意,一筷子下去,夹到嘴里吃掉。
“河沟子怎么了,只要是食物,都能吃。”
宁凤一想也是,自己多少有点矫情了,于是也夹了筷子炒蛋放嘴里,还欢欢喜喜表示:
“鸡蛋难买,以后有地捡鸟蛋,吃蛋算是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