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四人帮虽然粉碎了,作风问题抓得没有前些年那么紧,但余威犹在。
公社接到实名制举报后,反应很快,当天晚上就大张旗鼓将张利民给抓走了,屯子里沸沸扬扬,就在这种气氛中,一封承载童稚字迹的举报信低调寄往贵省某部队。
与此同时,赵家,赵大奎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颤抖着手直指王桂花,暴怒喝问:“你说不说,到底是谁叫你去公社举报张利民的?”
王桂花死猪不怕开水烫,她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哪怕这几年威信有所下降,骨头依旧硬着,这会子也是昂着头恶狠狠瞪回去,恶言恶语回道:
“怎么?我给你拉张利民下马,让你当上大队长还不好?你想那位置得有十来年了吧,我完成你的心愿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敢凶我,赵大奎你个窝囊废,就会搁家窝里横。”
“蠢货!”
啪一声响,王桂花被火冒三丈的赵大奎一巴掌扇倒地上,并且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又蠢又毒,你真当张利民是只纸老虎不成,不过一个大队长,我只要想当轻而易举,可这些年我为什么不当,那是因为我不能当,姓张的手里抓着三刚的把柄你清不清楚?”
“怎……怎么会?”王桂花傻眼,随后猛烈摇头:“我们家三刚聪明又能干,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把柄?”
赵大奎并未回答,只闭上眼颓然瘫坐在椅子上,三刚聪明,是,他的确聪明,可惜太过轻狂,而错误也就是那时候犯下的。
农家子中二十来岁的营长也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那一年赵三刚意气风发回屯子探亲,实则是被他妈喊回来相亲。
姑娘是隔壁前进大队的,长的浓眉大眼,身体修长,家里条件也不错,就一个哥哥,兄嫂皆是县里制衣厂的工人。
包办婚姻,只要双方条件都过得去,这事基本上就算定下了。
赵三刚也和人相处的不错,两边都决定等年后再次回来探亲就摆酒成亲。
也就是那一年知青下乡插队,屯子里来了个宁小茹,宿命如此,赵三刚一眼被其吸引,又加上宁小茹受不得下地辛苦,也有意找个靠山逃避劳作。
靠山屯里,细数下来,还有谁比赵三刚条件更好,于是乎,宁小茹明里暗里挑拨他退婚,在她看来只要没有结婚都不存在道德问题。
赵三刚年少轻狂,一心想要个城里媳妇,梗着牙要退婚娶宁小茹,王桂花对这个儿子几乎有求必应,哪里舍得反对,其他人更是没有插嘴的余地,唯有一个赵大奎反抗薄弱,勉强撑了一个回合。
退婚再定,除了名声上有点瑕疵外,亦无不可,错就错在,赵三刚把前头那未婚妻给欺负了还不负责,人家一声不吭在他新婚前一天送来个女娃娃。
没错,这个女娃娃正是张舒雅!
原本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赵三刚父子,抱着那个娃娃,两人左思右想,最后心一横,放到赵二有名下,碰巧那年二有媳妇也生了一个,也是个女儿,只是没有养活而已。
不是自己的崽,赵二有夫妻自然不会上心,给口饭吃别死了就成,其他人见父母都不在意,只会变本加厉。
“其实真要论起来,舒雅才是三刚的长女,花姑的那则批语也算是应了。”
花姑批语:赵三刚第一女贵不可言,福气绵绵,能旺及家人。
王桂花脸色巨变,气性之大,一口瘀血喷出:“错…错了,一切都错了。”
壮硕的身体应声倒地,面色如纸,竟是不省人事。
“老婆子……老婆子,你可别吓我?”赵大奎慌忙蹲下身呼唤,又是拍又是打,昏倒的人依然毫无反应。
而庞大的一家子,没有一个人前来瞧一眼。
赵二有老实,心下不忍,推推自家婆娘:“娘好像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许去,去什么去,你还嫌地里的活不够重,有心思去管他们的闲事,你累死累活可没有人会心疼你,快睡!”
一通责骂,呼噜声立时配合响起,父母不动,孩子们有样学样哪里会动。
老二家尚且还有句问话,至于老大家,两口子躺的安逸,甚至还有心情竖起耳朵听新鲜。
老两口手心里的宝都安若泰山,他们这等被嫌弃的有什么必要凑上去挨骂。
赵芙雅听到了吗?她当然听到了,可她自私惯了,向来只享受爷奶的好,付出是什么可没学过。
赵家不得人心,王桂花硬生生在地上躺了整晚上,第二天天亮才被赵大奎喊人帮忙送去医院。
赵大奎忙前忙后,心力交瘁,一时间也忘了自家老三这头,以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
桑芷萱期待后续,寄回的信半个月过去,仍然没有收到回信,让她颇为费解。
“不应该啊,省内寄信顶多一个星期就能收到,按理来说够一个来回了,难道舒雅没给我写回信?”
她眼睛一眯,心里谴责不靠谱的妹妹,又耐心等了两天,结果还是没有收到信,“我很确定自己有写叫她必须回信,舒雅还不至于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我吧?”
既不满又担忧,还不等她说回靠山屯去看看,肚子一痛,得,臭小子要生了。
宁家一片兵荒马乱,宁凤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宁洛阳叫派车,又爬上爬下收拾产妇和孩子要用的东西。
宁侠则忙着安抚孙媳妇的情绪,还要在家里留下信息给两个小子,免得他们回家没人慌乱。
从痛到医院,这个过程只花费了一个小时,然而从一指开到十指,平安诞下麟儿足足花费了十一个小时。
桑芷萱痛到大汗淋漓,她不是吃不起苦的人,然而这种撕裂到揪心的痛疼让她身心俱疲,无法言语。
宁洛阳姗姗赶来,逮住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的老爷子,急迫询问:“爸,怎么样?桑桑生了没有?”
“没有…没有……”
话音未落,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孩啼哭,不甚嘹亮却充满希望。
“生了!生了!”
宁凤欢喜交加,眼眶里溢出眼泪,转头一看,身边的宁家两代人均红了眼圈,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