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避风港,那两扇朱红大门为桑芷萱阻挡风雨,尽数拦截在外。
她白日里忙着和三哥一起重新设计院子,晚上两人挑着亲戚朋友祸害,挨家蹭饭吃。
又是一天悄悄溜走,兄妹两人伸伸懒腰停止搬砖,从井里打水出来洗净灰尘。
“让我看看,今天哪个倒霉鬼雀屏中选,被咱俩选中去蹭饭。”
桑芷萱一手捏着下巴,另一手伸着食指点来点去,好像虚空中有一面光幕任她随意选择似的。
桑若瑜一手水甩到她脸上,似笑非笑脱掉套在外边的破烂衣服,随手搭在树干上,明天还得继续穿。
“那个倒霉鬼除了咱小姨还能是谁?”
桑修远同志平反后,桑家人愈加低调行事,大门一关,除了那几家亲近的,其他俱都不相交。
桑芷萱素来是她三哥说东,她要唱反调说西的人,这会习惯性抬杠:“这话说的,我们也能去晨阳哥家里混饭吃,想必嫂子不会赶我们出来的。”
“赶是不会赶,但晨阳哥一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嫂子还要照顾两个大侄子,你也好意思让她给咱们做饭吃?”
“我……不好意思!”一席话竟然说的自己无地自容,好吧,这局算他赢。
自行车穿街走巷,一路晃到革委会家属院,刚到门口撞上才下班的罗永安,两只脚挎着自行车踩在地上,看着他们要笑不笑。
“不是,永安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看着咋那么瘆得慌?”
桑芷萱连点几下小脑袋,表示三哥说得对。
“哼,你们两个还知道过来,我可听说某些人见天在外边混饭吃,怎么?我罗家缺粮?还是我妈你们姨的手艺不香?”
“那不能够哈,不能够,我小姨那手艺还用的着夸,吃过的都说好!”
“就是,我可想我白姨的手艺,刚回来那天就想着过来,这不是一桩桩事给绊住脚了么。”
“行,先回家,留着你们的解释说给我妈听。”罗永安一马当先踩着自行车走了。
桑家兄妹无言耸耸肩,默默跟上,半点不敢作妖。
白慧敏一见两人,喜形于色,立马放下手边的活计,摘掉围裙将桑芷萱抱入怀里。
“我们萱萱回来了。”
“白姨。”桑芷萱回抱住白慧敏,小脑袋跟猫咪似的蹭了蹭,轻嗅着鼻子闻衣服上那股洗衣粉味道,她觉得那是独属于妈妈的馨香。
“白姨……白姨,我可想您啦,您想不想我?”
“那还能不想?”白慧敏满目慈祥轻抚着她的头发:“我是既怕你在乡下吃苦,又怕你被人欺负,孩子不在自个身边总担心受怕。”
“小姨,那我呢?明明我们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你咋就光看到那个小丫头?”
罗永安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这不还有我陪你了嘛,我一样是个隐形人。”
白慧敏放开怀里的姑娘,笑着给两个大小伙子一人一巴掌,“出息,还和妹妹争宠,谁让你们这一辈男娃多,女娃就这一个,大家可不都得宠着?”
桑若瑜一把捞过才放学回家的牛牛,装哭:“呜呜,牛牛,你奶奶嫌咱们都是男娃娃,不如女娃娃值钱。”
牛牛大惊失色,扯着小奶音抗议:“奶奶,我们老师说了,现在男女平等,您可不能重女轻男?这样是不对的!”
“就是,这样是不对的呢。”桑若瑜故意捏着嗓子学话,不住拿眼神去瞟白慧敏,不得不说他是懂阴阳怪气的。
白慧敏哭笑不得,手扶着腰一阵阵发笑。
罗永平停好车上楼,就听到自家欢声笑语,而邻居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就想听到点什么有的没的。
他墨瞳闪了闪,隐下阴翳,一派淡定和大家打着招呼,然后关好门隔绝外人窥视。
“桑桑和老三来了啊,罗永安你不知道关门吗?”
“啊~”正在偷笑的罗永安贸然被大哥点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哦,我忘记了。”
此番回答得到一个大大的冷眼,罗永平强调过很多次,这是革委会家属院,魑魅魍魉多如牛毛,想要安稳度日,就得谨慎再谨慎。
偏他这个白痴弟弟总记不住,也是伤脑筋,等桑桑他们走了,定然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才行。
陆陆续续,罗峰年也回来了,又是好一番热闹,白慧敏使出浑身解数整治一桌子菜,就连牛牛也高呼家里过年了!
其他人不知道,罗峰年是听桑修远提过的,小丫头要结婚,被好友给提溜着喊回来,人都快气疯了,结果人家没心没肺的。
罗峰年得亏自己没有闺女,想想都替老友呕的慌,放在手心娇养长大的明珠,这会被臭小子觊觎,想要伸手采撷,心痛难耐啊,哪里舍得?
唉,还有桑桑,还是个小家伙,她真做好承担家庭责任的准备了吗?
“宁屺什么时候上门?”他问的直白,倒是直接震住除桑家兄妹外的大伙。
“就这几天,到时候请您和我白姨过去掌掌眼。”
桑芷萱笑靥如花,回应的落落大方,但那双眼却有自己的想法,瞳孔好似浸泡在一泓春水里,荡漾着羞赧和柔情。
不等罗峰年答应,罗永安放下筷子,怪叫起来:“等等,宁屺上门?小妹你要结婚了?”
“啊~有这个想法!”桑芷萱顶着红霞点妆的面孔,小弧度点着头颅,娇羞无比。
“不要啊,你还这么小结什么婚?你这样让我和瑾哥、怀哥还有老三情何以堪?”
白慧敏轻嗤开骂:“你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看看,如今妹妹都要成家了,你还整天记挂着玩。”
这头喷完,又将矛头对准桑若瑜:“还有老三你也是,你大哥身处边境守卫国家我就不说了,二哥在大西北我管不着,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
打明儿开始,我给你和永安安排相亲,你们俩要是敢作妖,哼哼,我就上玲姑家里给谁提亲。”
桑若瑜和罗永安面色大变,连连说不敢,并且保证绝对不作妖。
“玲姑很好,我很尊重她,可我只当她是姐姐,我们年纪相差甚远,是没有未来的。”
“对对,小姨,你冷静点,玲姑不管年纪还是体型都有我两个大,那就是我敬重的长辈呀!”
玲姑是谁?那是和刘家大傻子齐名的虎姑婆,将近四十岁还没有结婚的老姑娘,一脸横肉,一米八几的身高起码得有百八十斤重。
她是家里独生女,爹妈能干,自个也厉害,在屠宰场杀猪,油水不缺,人挺好,就是姻缘实在艰难,就好像月老忘记给她牵红线似的。
罗峰年放下碗筷,哼了声:“说的好像玲姑看得上你们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人家轻轻一推就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