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岁前脚刚走，“秀云”后脚就回来了，他庆幸于初代的敏锐，要是和村长碰上，那可就难办了。
在借住的小房屋里往外看，正好能看见她的身影。
“秀云”又在啃她的手，已经啃到手腕的位置了，燕岁看着有些牙酸，碰巧这时“秀云”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燕岁一惊，连忙关上了窗。
初代恰好拥了上来，他将头埋在燕岁的后颈，叼着肉用牙齿慢慢磨。
燕岁吃痛，“你牙齿又痒了？”
“嗯。”初代的声音恹恹的，显然兴致不高。
“我今晚要去那棵树上摘花吃，你陪我。”不是征求意见，是通知。
“不会有危险吗？”燕岁只关心这个，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等于白问，没有把握的事初代是不会鲁莽的。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见初代摇了摇头。
-
“你吃好了没有？我们该回去了吧？”燕岁戳了戳初代的手臂，已经是半夜了，他被初代带到了祠堂反尸花的树上。
他一边看着初代餍足地吃着花，一边听着耳边村民们在街道上跑步的踢踏声。
花香浓烈，燕岁有种醉醺醺的感觉，他扶住初代的手以免自己身体一软就直接掉下去了。
“你害怕什么？小燕，说不定待在这能看到什么线索。”初代的声音懒洋洋的，燕岁看他那样子，总感觉他要一直泡在这里了，跟上瘾了似的。
燕岁撇了撇嘴，他还想睡觉呢。
在心里腹诽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沙沙沙的一阵，是脚踩过草的声音。
燕岁隐晦地往下敲，这一看让他满脸错愕，居然是“秀云”。
她没了白天那样见人就和蔼可亲的样子，驼着背，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乌黑的头发全散了下来，没有光泽，死气沉沉的。
穿着白色的裙子，乍一看会吓人一大跳。
她在树前蹲了下来，燕岁这才看见她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用黄纸叠的元宝，折的太多了，沿着路掉了好几个，遮住了来时一深一浅的脚印。
燕岁这才注意到她是有些跛脚的。
忽明忽暗的火点了起来，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秀云”就这么将一个一个元宝丢进了火焰里。
她开口说话了，声音粗粝，语气却有着诡异的亲昵，“秀云呀，你在哪里呀？阿姐找了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不出来？
阿姐扮你扮得有些累了，你说你不愿意回来是因为阿爹和阿娘要把你杀了做风铃迎接下一个孩子。
阿姐就把他们杀了，阿爹还在床下哩，阿娘已经被我当做柴火烧了，那天熬的汤我还带过来给你了……
所以你在哪里啊？秀云？秀云？秀云……”
村长说到最后面目突然狰狞起来，一声声的呼唤中竟然带着强烈的恨意。
燕岁在树上看着睁大了眼睛，他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之前脑海里的提示果然没错，村长就是秀禾，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人认错了。
是因为记忆被篡改了吗？还是说因为其他的原因将姐妹脸认错了？燕岁胡思乱想着。
元宝说多也不多，不多时秀禾就烧完了，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应着她有些青白的脸，耳边还一直传来跑步声，让人不寒而栗。
元宝烧完后，秀禾没停留多久，只是一直在喃喃自语，语序颠倒错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吐露出“秀云”二字。
等秀禾走远了燕岁才放下了心，他偏头看向初代，他还在吃花。
燕岁忍不住捏了他一下，“你听见了吗？刚刚秀禾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代皱起了眉头，因为燕岁捏他的那一下，“你让我疼了。”
燕岁斜睨了他一眼，“你咬我的时候我也疼。”
初代不说话了，他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树下，熟练地转移话题，“你去把树下的这片地方挖挖就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啊？”
“刚刚知道的。”初代没什么表情，他抱住燕岁，轻松将他带了下去。
燕岁凑近了看才发现树下这片地方，也就是秀禾烧元宝的那块地，是凸起来了。
“秀云被埋在这里了？”燕岁灵光一闪，可下一刻他又觉得奇怪，要是秀云被埋在这里了，那秀禾怎么还要去找妹妹？
等燕岁回神的时候就发现初代正拿着铲子已经开始拨弄那一块地方了。
“你从哪里拿来的？”
初代指了指祠堂的围墙边，顺着手指的方向燕岁看见了好几把铲子，估计是村子里的人会时不时来这里拨土。
燕岁也走过去拿了一把，他跟初代开始合力铲着一块小土丘。
挖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天气已经转凉了，可燕岁还是出了汗，他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然后他就发现初代已经在暗戳戳偷懒了。
“……”
燕岁也不好意思说他，毕竟他自己刚刚也在偷懒。
“咔嚓”一声，好像是铲到了什么东西，燕岁连忙凑近看，是一块白骨。
“秀云的？”他看向初代。
初代也凑了过来，他拿起了那块暴露出来的白骨，借助微亮的月光观察了一会儿，“应该是。”
“你真能看出来啊？”燕岁有些好奇。
初代轻挑了下眉，“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小燕？”他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但这明显不了燕岁，他直直撞上初代的目光，偏头，装傻，“你是什么人啊？我不知道。”
初代的视线细细描摹过燕岁的眉眼，好像在审视他一般，燕岁没避开目光。
最后是初代先笑了出来，他凑近了燕岁，有几分漫不经心，“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是不是？”
“你答应了要宠我的。”
“……”
燕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说过这样的话，猜测又是初代在胡编乱造了。
他看了看初代手里的白骨，胡乱地点了点头，现在可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时候，在这种地方，他觉得瘆得慌。
初代满意的点了点头，放过了燕岁。
他把白骨放在了一旁，然后继续拿起铲子铲。
燕岁也拿起铲子，经过刚刚那一小段插曲，他变得积极起来。
在费力铲土的同时，燕岁突然脑子一抽觉得初代是不是因为看到自己在偷懒，所以才故意这样给自己个下马威？
燕岁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