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语进了宫。
她没有去勤政殿,而是转道去了东宫。
自打回京后,她身子好了不少后,就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不得不说,当初在看见自己父皇灰白的面色时,鹤语是吓了好大一跳。
她之前就觉得承德帝身体有恙,但那时候父皇和母后都说只是小毛病,受了风寒而已,她没有多想。但是现在骤然看见自己父皇难看的脸色时,她才意识到,先前自己心里不好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可是她不是神医,除了尽心照顾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就凭着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也不可能留在宫中照顾自己父皇,她都还需要人照顾呢。
也是在回到京城后,鹤语才知道原来朝中不少事,已经被她父皇转给了她太子哥哥处理。
一想到自己在养伤的那段时间里,她兄长在北五城里陪了自己那么长时间,鹤语心里很是复杂。她也不知道裴铮在北五城时,耽误了多少政事。
她又有些气闷,大约是因为周围的人还将自己当做小孩,什么都不告诉她。
现在,鹤语便直接去了东宫。
等到了东宫,赵玉接到小太监的消息就立马到门口迎了鹤语去太子身边。
裴铮近日里很忙,朝堂中的大部分事务都交到他手中,每天有不少奏折都需要批阅,再加上最近朝堂中有不少人收到了风声,想要将自家女儿送进东宫来。他其实哪里有时间理会这种琐事?但是架不住朝臣们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上奏,就连他最近在静养的父皇都有所耳闻,便让宫廷里的画师,去那些适龄官宦女子家中画了画像,送到了东宫。
赵玉领着鹤语到书房时,裴铮正将那些画像放起来。他看着这时候进宫的鹤语,眼中有些意外。
“小五是遇见了什么事?这时候过来找我?”裴铮问。
鹤语也没有跟他绕圈子,直接问:“哥哥知道最近北地跟匈奴的战况吗?”
裴铮脸色微变,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那张俊美的容颜在浮动的光晕中有些叫人看不真切,“小五什么时候担心起来战况?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了些什么吗?”裴铮问,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后作乱,企图用朔方的战事扰得鹤语心绪不安的话,他定然是要将这人揪出来,严惩不贷。
鹤语摇头,“没有,只不过父皇和母后每次都不告诉我,我有些担心。”
她这理由落在裴铮耳朵里,实在是有些蹩脚。不过裴铮也没有拆穿她,“这是昨日送回京城的战报,你想看便看。”
说着,他直接从桌上拿了一份卷轴递给了鹤语。
朔方大胜,主将谢夔人也好好的,裴铮倒也不怕这一份战报会刺激到鹤语。
鹤语一目十行看完后,心头悄然松了一口气。
“今年冬日好像比往常更冷一点。”鹤语放回了卷轴,像是随意一般开口。
裴铮不疑有他,他点点头,“是有些。”说完后,他朝着旁边的赵玉递了个眼神,很快赵玉就明白,这书房的炭火指不定对于公主殿下而言,是不太够,需要多添两盆炭火。
鹤语倒没有注意到赵玉的动作,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容薇来见自己时说的那些话上。现在看见自家兄长点头,鹤语顺势道:“京城都这么冷了,那在北地是不是更冷?”
“应该是的,北地向来都比我们这儿更冷。”裴铮说,“若是你现在去了北地,就会发现那边冬日会时常下雪。”
正好这时候赵玉让人带着炭火走了进来,书房里的温度升高,鹤语的那张小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
鹤语终于注意到了房间里多出来的两盆炭火,她伸手指了指,开口问:“北地有炭火吗?”
裴铮一愣,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很快点头,“房中是有的。”
“那北地在外面的将士应该是没有了。”鹤语说,“他们应该很冷吧?”不等裴铮回答,鹤语就已经自顾自一般开口:“那哥哥,朝廷可有给他们拨物资?这么冷的天,若是穿得不够保暖,会冻死的吧?”
就算是之前裴铮还不知道鹤语今日来找自己的意图是什么,但现在,在鹤语说出这番话后,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裴铮眉眼间流露出来的神色中带上了两分冷意,这冷意倒不是冲着鹤语。
“今日小五可是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裴铮问,若不是因为有人在鹤语面前说了什么有的没的,他不相信鹤语会忽然关注起来边关的将士们的物资。
鹤语抿唇,那样子看起来就是拒绝回答的样子。
裴铮见状,有些无奈。他知道鹤语不想说的话,一般人还真是撬不开她的嘴。
“北地严寒,每年朝廷都会拨下不少物资,今年自然也是一样。”裴铮说。
鹤语看着他的眼睛,裴铮的神情看起来不似作伪,但是容嘉和容薇两兄妹的家书,也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裴铮像是觉得鹤语还不相信一般,从桌案上取出一本奏折,递给了鹤语,“你看,这是谢夔不久前递上来的折子,八百里加急,为的就是朔方将士御寒冬衣一事。”他态度大方,若是真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如今在鹤语面前也不会这么坦然。
鹤语也认出来了谢夔的字迹,她看着上面的日期,算起来,这都是差不多快一月前的奏疏,鹤语拧眉,也不跟裴铮再打哑谜,直接说:“朝廷是拨了物资,但这可能没有到朔方军的手中。”容薇根本没有说谎的动机,她若是说谎,那朝廷就多拨一份物资去朔方,对她而言,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在来东宫之前,鹤语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话一出,裴铮的脸色就变了。
“当真?”裴铮倒没有问鹤语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这消息。
若现在鹤语所言属实,可就不只是有人在鹤语面前挑唆影响她身子的问题了,还有欺上瞒下,或是贪污军饷的问题。裴铮一双黑黢黢的眼眸中,风云翻涌。
鹤语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今日我进宫来,想问问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将士们的冬衣,是交给谁在负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朔方那边还没有收到冬衣?”她说完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补充了两句,“若是哥哥不相信的话,可差人问问。”她虽然不想告诉裴铮自己的消息来源,但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无理,她兄长若是想要考证,才是正常的。
裴铮沉吟片刻,他倒不是个轻信的人,只不过现在送信去询问朔方的事的话,来回定然会耽误不少时日,他准备双管齐下。一边送信去边境,一边着手探查从京城送去朔方的棉衣及军粮等事。
“这些自然是交给了户部。”裴铮也没有瞒着鹤语,他抬头朝着赵玉的方向道:“让户部尚书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