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薇刚才被呵止,她心头未尝没有感到惴惴不安,但眼下鹤语主动朝她问起,她稳住心神,迎上鹤语的目光,点头,“回公主的话,臣女知道。”
珍珠和玛瑙不赞同地看着自家殿下,这种时候,就算是她家殿下知道了边疆战事,除了平白担心之外,不也没有什么其余的作用吗?
鹤语感受到身旁两人的目光,她抬头安抚性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鹤语转头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容薇,问:“所以今日你找到我,是想做什么?”
容薇在这时候,“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鹤语跟前,她埋首在地上,一字一顿道:“臣女请公主殿下出手救一救边关将士,今年的冬日是个寒冬,朔方一带已经下了小雪,但将士们身上穿着的棉衣还很单薄,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即便匈奴人不打来,那些将士们,可能有很多也活不过这个冬日。”
容薇飞快将自己的来意一股脑儿地倒给了鹤语,她此番前来,自然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怕自己因为今日这话进了大牢,她也不后悔。
在边关长大的她,如何不知道将士们没有冬衣,想要捱过这样的寒冬,是有多难。他们会在风雪天里,在城墙上巡逻,会在边界线上,视察敌情,没有一丝遮挡,除了自己本身之外,没有一点暖源。若是这种时候还没有足够保暖的棉衣,是真的会冻死人。
即便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兄长,容薇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她曾经在边关,得到了众人的爱护。哪怕现在她早已回了京城,但眼下的安定,都是大邺的将士们用流血和牺牲换来的。既然从兄长来信的字里行间她看出了端倪,就不可能假装什么都没瞧见。
鹤语坐下的秋千已经没有再晃荡,头顶温暖的日光铺满了她的一头青丝,但现在鹤语却没有觉得有多少暖意。
在听完容薇的话后,鹤语先让人站了起来。
她没有立即开口应下此事,“你怎么知道战士们缺少棉衣?你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确认,就直接相信容薇的话。她们两人的关系,可不是可以无条件信任的关系。
容薇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鹤语问这么一遭,她从袖中拿出一封家书,递给了珍珠。
珍珠暗暗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将容薇手中的家书递到了鹤语手中。
鹤语在展开信件时,容薇的声音也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是臣女跟臣女兄长的来信,臣女兄长如今是在谢大人的帐下。即便这些年谢大人在朔方积攒了些身价,但是想要供应上整个朔方军的棉衣,怕也会吃力。何况,若是今年真是寒冬,对于百姓而言,也不好过。朔方总是需要粮食储备,到时难道又让谢大人自己垫上这一笔银子吗?”容薇认真说,“臣女今日在殿下面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臣女愿用性命担保。”
在容薇说话间,鹤语已经差不多将手里的信件都浏览了一遍。
诚然如容薇所言,现在朔方物资紧缺。
不过容薇不知道的是,谢夔就算是拿出所有家当,估计也没有多少银子。他的私印都还在自己这里,手头的散钱,能有多少?
这些谢夔却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半句。
鹤语的唇不由抿成了一条线。
“这些事,他们可有上奏朝廷?”鹤语问。
容薇点头,虽说容嘉没在信件里跟她详细讨论过这件事,只是一笔带过,但根据她从前在边关的经验,容薇也知道边疆的将士想要拿到朝廷的补贴,并不容易。一来边陲重地,宫中的人也会担忧这些地方太有钱,拥兵自重,天高地远,不受管教。二来,户部也是真的抠门,想要从户部拿到银子,这中间不知道要拉扯多少回,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臣女兄长虽然没有具体谈论此事,但按照往日户部跟他们的拉扯,不知道这一笔银子拨下去又是什么时候。”容薇低头,“臣女恳求公主殿下帮忙。”
鹤语将容家兄妹的信件放在一旁,“我知道了。”
她没有说这个忙自己是要帮,还是不帮。
“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若是有消息,自然会派人寻你。”鹤语说。
容薇抬头,她还想说什么,但是在对上鹤语那双眼睛时,她忽然噤声,“臣女告退。”
当容薇离开后,鹤语就离开了梅林。
“玛瑙过来帮我更衣,我要进宫。”鹤语说。
玛瑙跟在鹤语身后,她试探问:“殿下可是要去宫中询问今日容小姐说的那事儿?”
“嗯。”鹤语没有瞒着她们。
玛瑙有些头疼,“殿下……”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说道:“您现在是有双身子的人,朝廷的事,自然有驸马操心,您又何必去蹚这一趟浑水?”
玛瑙没有说的是从前她家殿下可不会过问这些政事,作为从前海月殿的大宫女,她可太知道什么能打听什么不能打听。她家殿下分明也是清楚的,现在怎么就犯了浑?
鹤语看着她,“玛瑙,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从上京去漠北吗?在漠北的地界,曾经遇见了一队马匪。”
后来证实,那不是什么马匪,而是匈奴人。
玛瑙知道鹤语在说什么,她点点头,她还记得那些人身手都很不错,可以说是凶悍,即便是对上公主府的护卫,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落于下风。
“记得。”她说。
鹤语抬头望着天,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什么,“如果没有戍守边疆的将士,那些乔装成马匪的匈奴人,就会深入大邺。这就不仅仅是边关的百姓遭受他们的骚扰,而是整个大邺百姓都会被匈奴的铁骑践踏。”她吸了一口气,目光放平,“从前我只受夫子教诲,女子不要妄议朝政。我不说,是因为我本来也不通什么治理天下,也没兴趣。但是那日我们都亲眼看见过朔方军是如何同匈奴人厮杀,我们也是被他们保护的寻常百姓。受了恩,难道不应该还吗? ”
她不插手朝政,只不过是想要还恩而已。朔方军的事,她当然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