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把玩着空酒杯,沉默许久。
雅间内一片寂静。
给棠泰田心里增加不少压力。
“条件变了。”
云舒忽而平静地说。
“什么?”棠泰田很意外。
想过会让自己道歉,出言讥讽,或者干脆拒绝。
这几个可能中,干脆拒绝最有可能。
因为这符合她果断的性子。
唯独这句改变条件的话,是怎么也猜不到的。
“我要通过前几关筛选,顺利进入皇上选拔环节。”
云舒吐字清晰的话,棠泰田听的真真切切,立马道:“我官品不高,只负责初级报名和筛选,还有上官复核,我的权利有限,你的条件我做不到。”
“那没有可谈的必要了。”云舒下了逐客令。
“从报名到陛下亲选,要经过层层选拔,我没有能力打通各个部门。”
棠泰田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折子,摆到她面前,“这是报名情况,只要拿着这个去指定地点做检查,这个初级筛选就算过了。你刚才提的条件我真做不到。”
云舒拿起折子,打开瞧了瞧,果然如他所说,上面写的是她的报名信息。
“我已经跟上官打了招呼,沈小姐只要人去,补办些资料,就没问题了。”棠泰田补充道。
她轻笑一声,合上折子,放回桌上,“棠大人觉得我傻吗?觉得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是个吃一堑还不长一智的人吗?”
“沈小姐千万别误会,上次答应的我没有做到,特意送来。”棠泰田赶紧解释。
虽然从云舒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但棠泰田还是觉得她有些怒意。
“那好。”云舒的手覆在折子上,“东西我收下,棠大人请回。”
“可是我……”
“哦,对了。”她打断棠泰田的话,伸手到独孤钰面前,“借我一百两银子。”
独孤钰想也没想,就把钱袋放到她手上,“随便用,小爷有的是。”
她没打开,直接扔给棠泰田,“棠大人收好,上回你食言后,让棠歧送给我一百两银子,既然你把报名单带来,我就把银两退回给你,多了就当这几日的的利息。”
“我想请沈小姐去我府上,为老母亲治病,您看?”棠泰田不愿收下银子,怕收下这银子,就意味着划清界限。
那还如何请她去治病。
所以无论如何,这银子都不能收。
更别说还是世子爷的。
便摆回她面前。
云舒只瞥一眼钱袋,“那是另外的价钱。”
“啊?”棠泰田更加意外。
棠歧也瞪着惊讶的眼珠子,看着云舒。
只有独孤钰憋着笑。
觉得这话听着很有趣。
“要我收下你的折子,那治病一事就另外谈价。”云舒又说。
“你想要什么?”棠泰田急躁地问。
她用手指轻轻敲着折子封面,思考片刻,道:“再晋一级。”
“这,这我办不……”
“你能!”云舒截断棠泰田即将出口的拒绝话,定睛注视着他。
棠泰田有种被看穿心事的感觉,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也没能冲出口。
只艰难回道:“好。”
话音刚落,云舒拿起桌上的折子,站起来,往门口走,经过棠泰田身边时,转头道:“别耽误,走吧!说不定我也会反悔的。”
棠泰田马上站起来,主动开门。
但开门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不妥。
想收回手,也来不急了。
他堂堂大员,怎么能为一个小姑娘开门。
有损颜面,还有失体统。
更会让屋子里那两个小辈笑话。
以后还如何以长辈身份教训歧儿?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门也开了,面子也没了。
其实他早就在云舒这里没有信誉,面子就更不必说了。
云舒倒没他那么多想法,门一开,就率先踏出去。
棠泰田没有回头,不想看到独孤钰和侄儿嘲笑的面孔。
可仍旧听见独孤钰不加掩饰的嘲笑声。
棠歧紧随其后跟出去。
独孤钰收回桌子自己的钱袋子,才出了门。
到了美食坊大门口,跟云舒告别,不打算去棠府,因为没有必要。
棠泰田殷勤的请云舒上马车。
又雇佣了一辆,他和棠歧坐上去。
两辆马车同向棠府行进。
……
云舒坐在老夫人床前,为她体内输送镯息。
待完全治好才收回手。
打开房门,让棠泰田进来探望。
棠泰田当然十分感谢,还拿出二百两银子,自认为是重谢,以为这么多银两,一定能消除跟她之间的误会。
这丰厚的酬劳,比给神医的还多呢。
“这次交易,是晋级,银钱免了。”云舒说完,转身就走。
“岐儿快送送。”棠泰田出言道。
不用他说,棠歧也会送她出门,这是应该做的。
他们走后,棠泰田叫来小胖,问道:“岐儿俸禄并不多,怎么会去美食坊这种昂贵的食肆用饭?他的钱哪来的?”
小胖回道:“我听水云间的小二说,除了水云间和美食坊,沈小姐还有饰品铺子,医馆等好些产业,她的回春堂很有名,百姓都传,说回春堂治不好的病,就没有医馆能治了。
而且沈小姐铺子里的小二,都可以免费看病,他们一提到沈小姐,满脸骄傲。歧公子跟沈小姐关系好,自然可以常去美食坊,我想沈小姐不会收歧公子费用的。而且公子的新衣,也是沈小姐免费送的。”
“怪不得看不上我这二百两银子呢。”棠泰田心里暗想着,默默看了眼手中的银钱。
忽然觉得拿不出手。
原来人家根本不缺钱,自己以为的大钱,在人家眼里,就是不值得看一眼的小钱。
可是云舒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之情。
他顿时对云舒有了更好的评价。
这样一个性子稳重,办事稳妥,果断勇敢的姑娘,真的会做祸国殃民的妖女吗?
不禁对曾经的评价,有了改观。
要说妖女,他反倒觉得江玉晴更有可能。
……
江玉晴正在喝水,忽然呛了一口,直咳嗽。
丫鬟好忙捋她后背。
她恢复后,问丫鬟,“外面怎么传沈云舒?”
丫鬟回:“奴婢听闻,沈云舒命硬,先后克死大伯二伯一家,只剩下二皇子妃和三小姐沈月蝉,二皇子妃因私自调用守城兵马,被陛下下令关进庵堂里,不准出门。沈月蝉跟长公主在外静养,还没有回皇城。”
“就这些?”
“还有呢,可精彩了。沈云舒多次上公堂,还坐过大牢,整日跟世子爷这种执垮子弟混在一起,很不检点,她的口碑很差。”
江玉晴越听越满意,“很好。她在民间口碑差,总要传到太子耳中才是。”
……
棠歧把云舒送出府门,就回来找叔父。
一见叔父,还没开口,叔父抢先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没把沈小姐送回去?”
“她说自己可以,不用我送。”
“这怎么可以,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自己回去,多危险。”
棠歧诧异道:“叔父,你说她危险?呵,呵。她要危险,就没安全的人了。”
又笑说:“叔父怎么突然关心起云舒了?先前某人可说过,说我身边的都是狐朋狗友,把我带坏了。现在想想某人说的很对,以后我啊,远离云舒,远离世子爷,缺衣少穿就来找叔父解决吧。”
“坏小子。我何时说过。以后多跟沈家姑娘接触接触。她的医术赛过神医,未来可期啊!”棠泰田感叹道。
“我记得有人还说过,她是女子,干不了大事。”
“我没说过。”棠泰田记得这只是内心的嘀咕,绝对没有说出来,顿时踩到是侄儿在诈自己,假咳嗽两声,
继续说:“此女子的心性比你强几倍,比我都深沉,我为官多年,自认为阅人无数,可就是看不透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棠歧配合地问:“意味什么?”
“她有城府,果断睿智,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是我小瞧她了。”棠泰田顺着半开的房门,朝外远眺。
棠歧紧接着道:“好嘞,谨听叔父教诲。那侄儿这就去拍马屁。”
临出门前,回头道:“这几日侄儿住在水云间,不回来睡了,要尽量把云舒的马屁拍好。”
然后美滋滋的离开了。
耳边传来叔父的训斥声,“你这臭小子!有种别回来。”
这种假话听多了,棠歧只当耳旁风。
他知道,叔父就是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