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阴山以北,落霞村。
一个黑脸的小伙子背着一个俊秀的少年郎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将少年轻放在竹椅上。用手揉了揉他的腿,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没有知觉。”俊秀少年冷淡道。
黑脸小伙又拿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少年美丽的眼里依旧毫无波动。
“也看不见。”俊秀少年继续道。
“嗬嗬呃呃……”黑脸小伙拍了拍少年的腿,然后快步往屋内跑,很快端了一碗墨黑色糊糊出来便准备往少年郎的眼睛上敷。
少年虽看不见,却知道小伙的位置,转了面朝向他,那双没有波光的眸子冷的和冰一样。
“今天为止,已经一个月了。你的药,没有用!”
对面回应他的依旧是嗬嗬啊啊的声音。
少年郎冷哼一声,精准的打翻了小伙手中的药碗。
“我说过,找人来。”
“啊啊……”
黑脸小伙还没啊出两声,一只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少年声线愈发凉,手也逐渐收紧。
“呃…呃……”
黑脸小伙奋力挣开,脱离了少年手能够到的范围,疯狂吸气,可一转眼,便看到少年奋力站起身,可却双腿无力倒了下去。
“嗬……”小伙子忙去搀扶。
“不需要你管!”少年怒喝。
少年的腿虽然动不了,可手力气却不小,一把将小伙子甩到一边,然后挣扎着想站起身。
小伙子无措的躲在一边,看少年一次次尝试,一次次重新倒下去,刚换的衣服重新一片泥泞,刚梳理的头发逐渐散乱,这是大半个月以来,每天都会发生了一幕,直到他精疲力竭……
“呃呃……”小伙子战战兢兢靠近,见少年没有再拒绝,他将人拖起来重新放回竹椅,开始替他的腿进行按压恢复,敷药包扎,少年一动不动。
他重新替他换衣服,梳理头发,恢复成那个俊秀的少年郎,英国公世子,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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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瞻是在请安折子递进京半个月后收到调令圣旨的,让在年前赴京任职。
皇帝这旨意在到达儋州前,一点风声也没露,以至于各世家和几位皇子得知工部侍郎的位置花落谢家时,已无一点转圜机会。
他们在京都斗得你死我活,这位谢二爷在千里之外不动声色,输的咬牙切齿,赢的莫名其妙,谢瞻还没回京都,就成了当前京都最讨厌的人之一。
儋州刺史府。
谢瞻站在儋州刺史府的书房里,谢瞻端坐在案前,明黄色的圣旨在烛光下格外显眼。
\"瞻郎\"陈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捧着一盏热茶走进来,自然也看见了那卷圣旨,\"陛下旨意,要你年前返京,你这几日夜夜难寐,可是州里的事还没交接好?”
谢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茶盏,\"真真和暧儿睡了?\"
“嗯”陈氏笑道。
“真真知道要回京见他阿爷,高兴的睡不着觉。”
谢瞻想到谢真那猴样儿,忍不住笑起来,“出京时她才四岁,如今一晃已经快八岁了。”
忽而,谢瞻又想到,“谢安那边,让人给他送封信。”
陈氏应声笑道:“还需要你提醒?几日前我便已经去信了。也不知这孩子怎么回事,自上次去了莱州一趟,回来后就心心念念着要去跟着庞帅司当水军,眼看着快年底了,拦也拦不住……”
对长子,陈氏总归话多了些,可谢瞻听着听着越听心情不由自主却越好了,谢安作为二房长子,去跟着庞帅司他是很满意的。
想想四年前,他们一家从京都到宛县,那时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待在这儿的打算了,没想到啊……
“阿宁呢?”谢瞻不知怎的,方才想到这四年桩桩件件,似乎处处都有这小妮子的影子,不对,也不是小妮子了,快是大姑娘了。
“她呀,这几日白日里就没见过人。前两日去寻了她兰姐儿和琰哥儿,昨儿又去了黄家……”
谢瞻点点头,谢宁同旁支大房的那两个孩子关系向来不错。
去岁谢金期满,考核回了儋州,他查了他的政绩,行事倒算稳健,任了六品同知。
“也好。等回京了再见便要费些脚程了……”
陈氏见他虽笑着,可眉头依旧难展,试探道:“你这番不快,可是因着大哥?”
谢瞻愣了愣,看着陈氏温和的眉眼,知他者还是枕边妻。
看事儿者只道谢家恩重得宠,谢高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多年,而他又调任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只比谢高低了半级,可这样的先例是极少的,也难揣测上位者的深意,他既然能想到这一茬,想来谢高怕更在意。
“别担心,回京再说。”
启程那日,儋州百姓夹道相送。谢瞻看着这些淳朴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因着三年前救灾有功,百姓对他推崇备至,可他受之有愧,这三年政事上颇为尽心,倒算对得起这刺史之位。
谢宁在后面的马车上,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儋州,注定只是短暂的停留地,京都,才是她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