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生被下了洛阳官牢,牢里的日子可不好过。秦书生虽然这些年不读书了,但是文弱弱的劲一直改不了,娇滴滴的在牢里被打了一顿皮鞭就要奄奄一息了,官兵让他承认谋反,秦书生说要不各位大哥换个罪名吧,这个谋反实在是没啥可认的,我编都编不出证据,你不如说我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我立时就认了!
哪有下了大牢还能挑罪名的。
守防两兄弟调动人手,仔细部署,趁夜劫牢,此道上无影门可谓是轻车熟路,各项装备齐全,别说洛阳,就是皇城天牢恐怕也不在话下,怎奈炸了半个大牢之后,却没找到秦书生,欺软怕硬找个吓得发抖的小喽啰一问,说秦书生已经被装上囚车押走了,重兵押解,去汴梁太师府。
去太师府也很好理解,秦书生带着无影门这一两年连续劫了好几次各级衙门给容太师送的礼,什么生辰礼、乔迁礼,回京礼。
守防两兄弟商量,既然有重兵把守,必定是早有准备,此次不一举得手的话,真到了汴梁多少会有点困难,如城向来保守,如瓶一直奔放,但在劫牢这件事情上两兄弟却是出奇的一致。探子回来报,所谓重兵把守,也就百个左右官兵,两兄弟打定了主意,调上一千门众,看不把那些守兵生吃了。
百个官兵押送一个秦书生,可真是长脸,无妨,叫容太师这次好好长点记性。
官府自然沿路安排了各种机关暗栈,算计着无影门大约要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截囚车,于是暗石险滩,高坡深谷,处处布防。
无影门人多势众,根本不在意是否易守难攻,这次偏要正面对峙。囚车队伍夜夜都睡不好,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秦书生自己都要以为无影门是不是这次不管他了,脖子上套着枷,手脚上拴着铁链,无望地坐在囚车里,再最后一个夜晚,车队就要进汴梁城了,夜间正在休息,秦书生突然觉得脸颊上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只见刘小宗主笑意盈盈倚在囚车边,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毛茸茸那一端正伸进囚车里来在蹭秦书生的脸,“怎么不能是我?秦掌门受苦了吧?”
秦书生扭动一下后背,鞭子抽的伤还疼着呢,自然是受苦了,又朝旁边张望,护卫队仿佛没什么动静,刘玄妙挤着眼睛,“别看了,都撂倒了。”
“刘小宗主,你可能救我出去?”
“倒也不是不能,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某绝不是那背信弃义之人!”秦书生心里刚刚燃起的火苗又熄了下去,缩着肩膀蹲到另一边去。
“诶,你跑什么,你过来!惠夫人托我带给你一句话。”
“托你?什么活?”秦书生转过脸。
“她说叫你不必记着往日诺言,就此别过,来日方长,只要我救你出来,就让你跟我走。”刘玄妙鼓着一双大眼。
“她果真这么说?那她去哪里了?”
“回惠山了呀。”等了一会,狐疑的秦书生仍在思索,没再搭话,刘玄妙又说,“快点的吧您那,一会人都醒了,咱们怎么跑?”
“那你说,什么条件?”
“呵,秦掌门明知故问!”刘玄妙顿了一下,“娶我,就救你出去,怎样?”刘玄妙咧着嘴,露着银白的牙齿。
秦书生双眼盈盈地看了一会刘玄妙,突然从囚车里伸出手抓住姑娘,牵住她四根手指,躬身低头,将她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似是闭目许愿,“求之不得!”刘玄妙嘿嘿一笑,翻身上了囚车的马,大叫一声,那马车拉着秦书生绝尘而去,马跑得太快,颠得秦书生三魂七魄都要分离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车队里这时才有人醒来,这个真是劫囚车啊,连人带车都给拉跑了。车队里一阵混乱。
次日白天,在距离汴梁城三十里远的大平原上,这个垂头丧气的车队被守防二兄弟带着无影门一千门众当头拦住,那可真是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喊杀震天,直杀了个痛快,可是杀到底还是没有找到秦书生,逼问之下才知,秦书生竟然在昨夜已经被人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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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款款来临,外面的世界要飘落叶了,但是胥蒙山不会,胥蒙山四季常青,树香常在,从不飞花也从不落叶,祁公树只有生死,没有日夜循环,季节更替。
成峰的外伤都好转了,但是体内的淤毒始终未清干净,隔十几日若没有人为他运功祛毒,便会开始轻微地咳嗽发烧,渐渐四肢无力,仿佛身体在懈怠,再不管,便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但是运功祛毒毕竟只解其表,且需要功力深厚之人,即休每次帮成峰祛毒,嘴里都念叨着,又折了我三年功力。
即休给成峰指了一个去处,淮南西路舒州怀宁县有一座蟒山,蟒山上有个门派叫佛医门,门主欧阳青鸟前些日刚在洛阳见过,现下看能帮成峰彻底除了此毒的,恐怕只有佛医门。
佛医门里真正精通医术的,并不是门主欧阳青鸟,而是她的夫君闻邱,早些年还行走于江湖,时常救人于危病,这些年却一直躲在佛医门里不出门,不过只要他出手,定能手到病除,但是佛医门如今据传十分清高,极少出手,多少病人活活等死在佛医门的门口。因此江湖上对佛医门毁誉参半,能不能请得动闻邱出手,要看成峰自己的本事。
山下的围堵已经渐渐散了,宋依稀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人力专门耗在围堵胥蒙山上,要出去也不难。
前一日即休又帮成峰清了一次毒,下了大力气,这次应该能坚持个把月,因为不再需要刮腐肉,成峰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但是即休可是累得虚弱极了,倒头便睡。
凤灵岳尝试过,即便在即休最虚弱的时候,她若带着杀气走进来,即休还是能立马惊醒,寻常人如果想动手暗算,即休还是能在此时将人一招毙命。
傍晚即休起床吃了个饭又继续回去睡,第二天早上便没再出来吃饭,去叫了也不出来,直赶人走,气急败坏,凤灵岳便叫人送去,即休说放在门口就行,叫人走,过了很久,即休才鬼鬼祟祟地探头出来把饭端进去,而且进去的碗筷就没有出来过,每餐要送新的碗筷进去,这般用法,再过几天,别人都不用吃了。
坚持了两天,外头的坚持不住了,凤晴来报,说即休屋里在冒烟,成峰和凤灵岳去叫门,告诉即休再不开门,就要破门而入了。
即休大喊别别别,叫他们都退开些,众人后退两丈远,即休缓缓推开门,里面浓烟涌出,即休用个大黑布包着脸,成峰等想靠近,即休言语上拦不住,突然发起功来,将成峰和凤灵岳脚下地面斩出条一尺宽深的沟壑,将两人隔在那边,成峰焦急询问,即休才慢慢将蒙脸的大黑布摘下来,原来脸上长了许多大包,甚是可怖,即休又搂起衣袖,胳膊上手上也是一样,红红的大包,鸡蛋大小,三五成群不规则的排列着,有些要破溃的样子。
众人大惊,即休却是淡定,“成峰,凤师妹。”
改口倒是快,“你们不要慌,我今日便下山,我这可能是疫病,我走南坡下去,你们走的时候走北坡,不要走我走过的路;我这屋里的东西,我用过能烧的我都烧了,不能烧的便放在这里不要动,过半年再来看,免得过给你们。”
“怪大哥,我们每日同吃同住,你是如何染上病的?”成峰问。
“这……我也不知。”
“那你下山要去哪里?”
“你们不要管我,我自己会去想办法医治,千万记得我刚才所说,不要碰我碰过的东西,这病来的凶,我勉强能抗住,你们几个要是染上就要了命了!可记住了吗?”
“怪大哥,你如今这样,我们怎能不管你,我去下山请大夫,你快先回屋休息。”成峰说。
即休非但不听,反而在身后把门阖上了,“别废话了,你们让开,我要走了!”
几番挽留不住,再不让开,即休就要动手了,无奈只能让路,即休绕着那几个人,一溜烟似的消失在密林之中。
凤灵岳望着即休去的方向,心里琢磨,这些天看下来,施偌哥哥倒也像是个心地纯良之人啊,那日只顾着多换些自由,没问朱敞为何父亲一定要杀他,还仿佛恨之入骨。这样是否对他太过残忍了,那班布师父说,这个病无药可医,终究会死于肠穿肚烂,七窍生烟,痛苦异常,就算要他死,这样慢慢折磨是否也太有些恩将仇报了,还不如给他个痛快的好。
凤灵岳私底下安排凤晴给朱敞捎个信,请他见一面,要仔细问问,为何要杀即休?
几人遵照即休临走的吩咐,都离那间屋远远的,转日凤灵岳和成峰出门,去蟒山找佛医门,将闻善和弦月留下,嘱咐他两人认真练功,回来要考验的,别的倒是不用担心,胥蒙山固若金汤,天衣无缝,呆在这里最安全。
成峰现在恢复得正好,跟没中毒的时候精气神差不多,但是过几日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得赶紧上路。
成峰仗着那一日的好样子,对凤灵岳说,“灵岳,你看我此番没死成,从此后要重新做人,是否也算过完一世,去了来生?”
“如何算?”
“你不记得那日我说,若有来生,我要早些问你,可愿意……相守?”问完了也不敢看凤灵岳。
凤灵岳一笑,看一眼成峰,觉得尚可。
眼见着华成峰从脸到脖子都红成了一片,要死了时候敢说的话,活着的时候说,真费劲啊,凤灵岳故意拿捏着他,“没死成,不算来生。”
“嘿,你怎么说话不算?你不是答应我如果我醒过来……”
灵岳跑开,“我答应你什么了?没有啊!说话就是不算你又怎样?佛医门又不一定收治你,到时候要是死了,我不是白许诺?等佛医门真的治好了你再说吧!”
“好好好!”成峰在后面追着,“那就等从佛医门回来,你可不能再耍赖了!”凤灵岳早已跑得远了,仿佛没有听见后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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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千山,山山皆不同。
蟒山是座嶙峋的古山,到处是悬崖峭壁,怪石险峰,古树盘根错节,巍峨参天,山路九曲十八弯,不知走了多少错路,才摸到了佛医门的门口。
这哪像深山之中,简直门庭若市,少说有二三十伙人带着铺盖卷在那排队。
凤灵岳打听了一下,说佛医门的大门约两三天才开一次,一次只叫进去一个人,这人若是当天就出来了,那多半是不给医治,若是时间还早许是可以再进一个,若是那人不出来,那就是在里面医治,但是外面的人就要等得更久了,许是五天十天才能再开门,想插队?会有人来拼命。来的全都是重症绝症,里面偏偏还看得不慌不忙。
排在最后面的是一对老头老太,凤灵岳过去问,老头说,年轻人,我看你们不像有什么病的样子,若是不严重,不如去别的地方看吧,这里真的等不起。老头说他们已经来了快一个月了,就见着进去了八九个人,只有两个被留下诊治了,但是在门口等的时候死了的却有三个。
凤灵岳问俩人什么病,那老头老太便开始咳血,恨不能吐了一罐血出来。凤灵岳俩人赶紧往后躲躲,这么算下来排到他俩,至少要两三个月,那时候凤灵岳只能捧着骨灰进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一开始便和其他人一样,到山下置办了一些吃穿用的,老老实实的排着队等,后面又稀稀拉拉的来了几个人,也一样排着。
这真是个绝望的队伍,没人说话,听到的声音,不是呼痛,就是哀嚎。
等凤灵岳终于见到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就冲上前去,与来人讲成峰的病情,望能给行个方便让他们先进去,应门的人冷冷的拒绝了她,只告诉她,谁也不能例外,佛医门十年从未为任何人破过例,都只能排着,说完放了一个人进去,砰地关上了门,落锁。
无奈只能继续等,前几日还好,大约到了六七日的时候,成峰开始发烧咳嗽,全身发冷,那时候也要进入深秋了,凤灵岳买好了冬季里穿的大袄,将成峰紧紧地裹在里头。
到了第十日的时候,成峰开始出现短暂的昏迷的状况,队伍缓慢地前进着,这十天算是快的,死的、走的、进去的加在一起总约有十二三人,凤灵岳数着,前面还有十一个,但是也已经等不起了,晚上,大家都入定昏睡,凤灵岳将成峰裹好,悄悄离队,寻个僻静角落,翻身进了佛医门的院内。
院里很宽敞,黑乎乎的,无人值守,有很浓的药香,能听到药煮开了咕嘟咕嘟的响声,院落深处传来单调而嘈杂的脚步声,往里走了一会见一座大厅,有亮光,走近了,听到敲木鱼的波波声响,伴有轻轻的佛音,凤灵岳摸过去,一个黑发垂地的女子,身着素色长袍,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轻轻地问了一句,“何人”?袅袅回音,手里敲木鱼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凤灵岳站在那大厅门口没进去,里面正中供奉着一尊大佛,灵岳不认识这是什么佛,知那妇人听到了她的声音,便拱手拜道,“嵩南山派掌门华成峰坐下弟子凤灵岳,敢问可是欧阳掌门?”凤灵岳也轻轻的声音,怕惊着了佛祖。
“嵩南山派,华掌门可是前些日子在掌门人大会夺冠的那位?”
“正是,欧阳掌门明鉴,夜闯私宅,实属无奈之举,华掌门如今命在旦夕,正昏迷在贵派门口,望欧阳掌门垂怜,救华掌门一命,可有百两黄金谢礼。”
那妇人声音冷冷清清的,“佛医门是清净地,开门立派十年,从未收过任何一笔诊金。”
“是我唐突了,欧阳掌门侠义心肠,不为世俗名利,只为救苦济世,定也不愿华掌门当真命丧在佛医门前,万望欧阳掌门救助!”凤灵岳十分恳切。
“我不愿任何一条性命葬送在佛医门前,需知医者父母心,怎奈人力有时尽,你来求我,定是华掌门已经等不及了。”
“是,若不好,怕是就在这一两日间了。”
“遥想当年,襄阳歃血盟华盟主对我还有过恩情,上次掌门人大会,我曾与华盟主对战,算是熟识的。”
“那欧阳掌门是愿意看在已故华盟主的面上,让我们华掌门先进来医治了?”凤灵岳喜上眉梢。
那妇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来的都是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的,佛医门不会为任何人破例,且耐心等待。”
“这……”
凤灵岳再问几句,欧阳青鸟只是不答,凤灵岳只能长叹一声撤了出去。
又等了一日,成峰已经昏迷不醒了,喂饭食和水都难进。晚上越发难捱,甚至一度凤灵岳都不知道成峰是不是已经死了,拼命摇晃,成峰才应一句,这可不是要来生再见了。
这一夜尤其的苦寒和漫长,起了冷风,裹了几层大被,成峰还是瑟瑟发抖。
次日早上,阳光甚好,秋日的天又高又远,让人看着心情爽朗,一夜的大风,吹得连日来的雾霾都散了。
佛医门的大门打开,小药童惊呆了,上一次开门的时候,门口还有一条长长的队伍,今日竟只剩下三四个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搔着头皮把那一男一女迎进来了,将两人安排在里外两间的客室中,安顿好后,小药童出门就碰见了欧阳青鸟,欧阳青鸟有些愠怒,轻声问,“怎么将他两个放进来了?如此乱了规矩吗?”
“师父,徒儿不敢乱了规矩,他两个是排在最前面的了,就带了他俩进来。”那小药童低着头。
“怎么会?前天不是还有十几人么?”
“这……”小药童一脸犯难,“徒儿也不知道。”
“罢了罢了,门外的事我们不管,排到谁便算谁吧,你去准备,我进去看看。”
小药童行个礼出去了。
凤灵岳听见了刚刚那一番对话,见欧阳青鸟进来,以为她会责问,但是青鸟一句话也没说。凤灵岳对欧阳掌门行礼,欧阳青鸟颔首,坐到了成峰躺着的床边小蹬上,伸出手搭在成峰的脉门。
凤灵岳抬眼细看欧阳掌门,这欧阳青鸟长着一副清冷的面孔,眉眼鼻唇都薄,一定不是个热络的人,欧阳青鸟搭了一会脉,叹口气,“神农教百花娇,无解,回去吧!”说罢起身就走,凤灵岳大惊,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力进来,就得了这么一句话,情急之间手抓住欧阳掌门衣裙,跪在了地上,“拜请欧阳掌门尽力试试吧!或请闻邱神医来看一看?”欧阳青鸟细细眉毛一皱,缓缓从凤灵岳手间拉回了衣裙,“没用,赠你一副药,走吧。”
转身便出去了,灵岳一时神情涣散,若佛医门也没办法了,那可是真的要……
大约午时,小药童送了汤药进来,帮助凤灵岳将那汤药给成峰服进去。果真有用,汤药下去后不到一个时辰,成峰便醒了过来,但仍十分虚弱,“灵岳,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凤灵岳低头算算,“九月二十了。”
“二十?”成峰眼珠转转,“我们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
凤灵岳不语,成峰说,“定是你为我请求欧阳掌门了,苦了你,灵岳。”成峰抬手摸摸凤灵岳的发侧,而后咳了一声,“见过欧阳掌门了么?怎么说?”
凤灵岳仍是不语,低着头噼里啪啦掉泪珠子,满眼的委屈,成峰许是猜到了,嗓音沙哑,“哎,没事,灵岳别哭,要是不成,咱们不是还有来生么。”
凤灵岳心里越发酸涩,“欧阳掌门让我们回去,说她也无解法。”
这时小药童拎着小小的几包草药进来了。凤灵岳接过来,药童开始讲解这药怎么用,凤灵岳问,“敢问小哥哥,这药吃了有什么用?”
“可保华掌门十日性命,十日内不会让华掌门太过苦痛。”
“为何只能保十日?不能多开些药来么?”
“师父说,华掌门中毒太深,就算用天上的仙药,也撑不过十日了。”
这小药童和她师父一样冷清寡淡,话说得也直白,全然不顾听者是多难受。
凤灵岳握着那几包药,眼泪洒在那纸上,“成峰……为何如此命苦呢。”
成峰却笑,“哎,算了,灵岳,生死有命,十日便十日,我们下山吧,别再给欧阳掌门添麻烦。”
凤灵岳又问那小药童,“为何不能请闻邱神医给我们诊一诊,我听闻闻邱神医的医术要比欧阳掌门高深许多。”
小药童不知为何惊慌起来,什么也没答,转身便跑了。
山里冷的早,佛医门后院寝室里宽大的床上放着几个暖婆婆,倚着床头坐的那人面相看着不老,大约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但是须发皆白,脸也苍白,长着一张慈善的脸,眼角嘴角总是弯弯的带着笑意,欧阳青鸟坐在那人床前,手里端着一个碧绿的玉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他吃药,那人也不紧不慢的咽着,药虽苦,但是那人始终笑呵呵的,和欧阳青鸟的冷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人看着欧阳青鸟不高兴,便笑眯眯问,“今日是谁惹我们欧阳掌门不快活了?”
欧阳青鸟白了他一眼,“还能是谁,不就是你。”
“冤枉啊!我在这里躺了三天没动了,怎么惹着你的?”那人又笑。
“早叫你把佛医门关了,非不同意,你看看如今找上门来的,各个都带着七分死气,可还能好?”
“呦,原来还是老生常谈,今日又来了什么人啊?看来是不简单的,咱们欧阳掌门自己料理不了,是不是想请夫君去帮忙?”
“没什么人,不用帮忙。”
“你且与我说说,我也看看咱们欧阳掌门医术最近进步了没有?”
欧阳青鸟欲言又止了一会,叹气道,“算了,我已经打发他们走了,给了点续命的药,大约还能活十天。”
“这么严重,青鸟,不如你说说,万一我们能多救一条命呢,可是又造了七级浮图啊!我门之所以叫佛医门,你知道其中的原由。”
欧阳青鸟用药勺搅动着碗里剩下不多的汤水,良久才道,“救不了,中了神农教的百花娇。”
“哦,倒也……不是完全救不了,什么人呐?”
欧阳青鸟腾地站起来,“喝完了,你休息吧!”然后转身便走了,闻邱在身后喊,“青鸟!青鸟?”青鸟完全不理。
闻邱只得叫来小童,问今日来了什么人,小童不敢隐瞒,只得据实回答,“回闻师父,是襄阳歃血盟已故华盟主的长子,叫华成峰。”
闻邱那温和的双眼像灌了飓风,“华……华盟主已故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大约夏天的时候吧,这个弟子也不太清楚。”
闻邱掀开腿上的被子,叫小童拿来一件厚厚的披风,下了床穿衣穿鞋,自己却站不稳,小童连忙扶住,闻邱急急地道,“快扶我去看看!”
正赶上成峰和凤灵岳两人收拾好,已经走到佛医门的大门口,伸手就要推门,身后突然传来喊声,俩人回头。
“留步!”一个清瘦的白发男子正蹒跚着往这边走,欧阳青鸟从一旁冲过来,“起风了,你起来干什么?快回去!”
那男子答,“青鸟,当年佛医门遇难,华盟主曾出手相助,今日不正是该报恩的时候吗?”闻邱少有这么急的时候。
“报什么恩,你自己先活着再说吧,快回去!”说着就把闻邱往院里推。
闻邱不顾青鸟拉扯,使劲伸头看着那俩人,“可是襄阳华盟主的公子?回来,回来!我是闻邱,你的毒,我能解!”凤灵岳二人喜出望外,有了闻邱的吩咐,小童跑上前去,扶住成峰,成峰两人来到闻邱和欧阳青鸟面前,跪了下去,“华成峰拜见闻前辈,如蒙救治,大恩永世不忘!”说着便叩首拜谢,闻邱赶紧伸手去扶,一旁欧阳青鸟却是很生气,甩开闻邱的手,气哄哄地走了。
闻邱顾左顾不了右,叫小童重新安顿好成峰二人,再折返去追夫人,嘴里喊着,“青鸟,青鸟!”气喘吁吁,“你等一等我!”欧阳青鸟只顾往前走,身后闻邱走了两步便有些喘不上来气了,青鸟也只能回过头再来扶他,一边嘴里还怪着,“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