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正言叫手下门客想尽一切办法,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几动刀戈,终于磨得温小姐答应付馆驿见霍义王一面,此事不能声张。
到了那天晚上,温小姐刚从楼台上下来,只来得及匆匆喝了一口水,便从后院角门乘着软轿离开了,带了一个丫头,丫头手里抱着把琵琶,容正言也只派了一个护卫,落得丫头一顿埋怨。
而那护卫正是华成峰。原本是容正言的近卫魏平阳,可是那厮水平太差,一出门就叫凤小姐蒙着脸拿下了,将他的腰牌衣衫都剥给了华成峰,华成峰护卫着软轿,凤灵岳远远的潜行跟着。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馆驿,两下早已串通好,一行人很快就进去了,两层守卫已破。霍义王早等在宴客大厅,摆了颇有排面的一桌,客人只有温小姐一个。
华成峰守在宴客大厅门口,另有两个霍义王近卫守在旁边,温小姐一进屋,霍义王便觉得仿佛天边飘下来一道淡淡的晚霞之光,幻化成一个美人的模样。
温小姐面若青桃,眼若流星,顾盼生姿,动静皆宜。霍义王连忙起身相迎,伸手就要抓手,被丫头一巴掌拍开了。
温小姐选了个不近不远的位子坐定,霍义王也尴尬地回了原位,忙不迭请温小姐吃饭喝酒,温小姐正色道,“霍义王盛情,小女子感激不尽,但汴梁城中人尽知,小女子赴宴向来有个规矩,贵客请吃饭,不好谢绝,但需得将门窗都敞开,烛火全点亮,还烦请霍义王入乡随俗,宽容则个。”
这是什么破规矩,霍义王心里骂道,华成峰也骂,敞敞亮亮的我还怎么刺杀?
但霍义王无奈,他并不想一上来就激怒了这头牌姑娘,只得叫人照着办。门窗大敞,烛火通明。三个汉子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
温小姐回报了浅浅一笑,又款款吃了点酒菜,剩下时间全都拿来跟霍义王聊诗词歌赋,那可是汴京城文人才子圈中最流行的聊天方式。
可是霍义王懂个屁!他听着温小姐温文尔雅侃侃而谈,一句也接不上,初始还能看着温小姐天仙一样的脸庞和盈盈一握的腰身,附和陪笑,心里默念值得。过了一个时辰,霍义王听困了,耐心越来越浅薄,可是温小姐恃才傲物,不肯为了草莽屈尊降贵。
温小姐见霍义王面露倦色,“既然贵使乏了,我们今天不如就到这吧,多谢霍义王款待,小女子拜谢!”盈盈施了一礼,叫了丫头便要走。
华成峰都愣了,这就完了?就这么送过来再送回去?真当我是个护卫的了?然华成峰还是识人太浅。
“是呀!”霍义王站起身,“是太晚了,早不该谈什么诗词歌赋了!”说着又去抓温婉伊,“这么晚再叫温小姐回去也是失礼,不如就留下吧!”说着脸上浮现出淫邪笑意。
温小姐一闪身,壮着胆厉声道,“霍义王自重,汴京城没有这个规矩!”
“哈哈哈,规矩?”霍义王绷不住了,嚯地一伸手,这次把温小姐抓了个正着,“你跟我说规矩?温小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温小姐不知道容公送你来干什么的!”霍义王那层仁义的皮正在块块脱落,残忍的野兽就要崩出!
温婉伊大喊一声,放手!手上却受了大力挣不脱,第二声已然带着哭腔,丫头扑上来,却被霍义王反手一个巴掌打倒在一旁。
温婉伊的哭腔一下子激起了霍义王的心头火,“今天就让温小姐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说着一挥手,屋里的烛火瞬间灭掉,啪啪啪几声巨响,宴客厅的门窗同时关上了。
屋里瞬间暗了,只留下薄薄的一层灰亮,温小姐和丫头惊叫一声,丫头被推倒在地,温小姐已然被霍义王扣在怀里,哪见过这个阵仗,登时全身发抖,待要呼救命,却被霍义王一手卡住了脖子。
“温小姐!”霍义王语声怪异,“我三番几次邀请你共度良宵,你倒好,不是给我装傻就是给我充楞,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跟我装清高,跟我谈诗词歌赋,说白了不就是个娼妇!”霍义王吼道,宴客厅有个里间,霍义王大力拎着温小姐啪的一下将她摔在里间榻上,“娼妇就干点娼妇该干的事,别学人家大家小姐矜持羞怯!你哭啊,哭了才更有趣!哈哈哈哈!”霍义王的笑声就像个魔鬼。
温小姐又惊又怕又怒,眼泪横着就飞出来了,正待要开口喊一声,霍义王一个巴掌掴在她脸上,登时打得温小姐没了动静,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血迹划过,丫头过来撕扯,也被霍义王一掌摔到了桌边,震的桌上的酒菜都撒了下来,一股脑都泼在了丫头的头上脸上。
喊得出也没有用,门口是容正言的护卫,温小姐万念俱灭,情急之中便咬上了自己的舌头,想把自己咬死,但是毕竟和话本里写的不一样,温小姐发抖得牙关合都合不拢,如何能咬死自己。
万幸温小姐今天命不该绝,门外华成峰算着不能再等了,袖中漏出一截短剑,以幻影移形的身姿划过门口的两名近卫,突然发难,那两人毫无防备,一声都没吭呼哧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呼呼的流着热气腾腾的鲜血。
华成峰翻身上了屋顶,对准了宴客厅里间的榻上方,一气灌了下去,瓦片纷飞散落,兽性大发的霍义王根本来不及防备便被华成峰一柄短剑从后腰穿了个透,霍义王闷哼了一声,剧痛中打了个挺站起来了,却被华成峰另一手环抱住脖颈,又一柄短剑抵住了咽喉。
温小姐也吓傻了,衣衫上全是霍义王的血迹,华成峰倒是淡定,朝着温小姐一挑眉,“温小姐,你倒是叫两声,这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高昌卫一会就进来了!”
温小姐听见华成峰这流氓头子的轻薄话语,简直恶心透了,又恐惧又反胃,颤抖着声音恨恨的回了句,“你这下流……”
华成峰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咳,我这个愣脖儿!连忙跟温小姐道歉,“温小姐,对……对不住,我是说,惨叫,惨叫会吗?”回头冲着丫头,“丫头快来,你会惨叫吧?”
温小姐这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的惨叫了一声,真心实意,惨绝人寰。
外院的高昌卫听着温小姐这惨叫,还以为霍义王得手了,互相使眼色讪笑。
华成峰拔出插在霍义王后腰的短剑,血溅了一身,两柄剑一柄抵住喉头,一柄抵住腰腹,霍义王嘴角流着血,疼得发抖,咬牙切齿,“你是什么人?竟敢刺杀使臣!不要命了!”
“霍义将军,倒是看清楚,是你不要命还是我不要命,你小心说话喉头震动大了也要碰到我的剑尖了,我劝你老老实实配合,惜命要紧。”华成峰说着一步步往里间退去,那里面有一扇小门通往外面。
霍义王强忍着剧痛道,“我回鹘三十万铁骑,你杀了我,我可汗定带兵荡平你弱宋,你不怕吗?”
“三十万铁骑?好大的口气,霍义将军你放心,我管保你可汗对你的死不明不白,没处报仇去!”华成峰嬉笑道。
华成峰一边退一边抽空和温小姐说了一句,“温小姐,他日若有人找你对质,万望看在今日救命之情上,多帮衬几句!”
适才华成峰撞破的屋顶的洞,突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纤细身影倒挂金钩悬了下来,口里叫着温小姐快跑,一边伸出双手,温小姐来不及想便抓上了那双手,夜行衣一个翻身将温小姐拉了上来,又将丫头也拽了出来,护送两人到后角门,门口有马车,主仆二人送上马车,告诉车夫送回红袖楼。
门口的高昌卫久未听见响动,有人进里边来查看,发现了宴客厅门口的两具热乎尸体,呼喝一声,院里院外的高昌卫闻声而至,正见着挟持了霍义王的刺客,纷纷亮出兵器,将华成峰团团围了起来,高昌卫对着华成峰大骂,华成峰却只管一条,叫高昌卫一个都不许动,谁走一步,那短剑就要入霍义王喉头一分。
霍义王伸手制止护卫,护卫只能不再跟随,霍义王被华成峰拎着翻身上了墙,飞檐走壁消失不见。
高昌卫大乱,连忙集结,同时有人报了容正言,说霍义王被挟持不知所踪,容正言听说这个消息,气血一下顶到了头颅尖上,险些炸开,立即集结了容氏所有能用的兵士,门客,家丁,京畿防卫马步军,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索。
却说华成峰将霍义王修蒲亚掳到他和凤灵岳约定好的一处河沿背面的破草房,把人扔在地上。凤灵岳还没到,修蒲亚已经流了太多血,虽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是痛得翻来覆去,修蒲亚一边扭一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对着华成峰,“你究竟是何人,你要我死,让我死个明白!”
华成峰倒是悠闲,“别急,霍义将军,一会你就明白了;哦,对了,有人要我问你一句,你在汴梁如此潇洒风流快活,可还记得从你哥哥手里抢走的嫂嫂阿音吗?”
华成峰这话,仿佛一声惊雷,劈碎了修蒲亚最后一丝胆气,修蒲亚开始颤抖着惊叫起来,华成峰照着他胸口就踹了一脚,“闭嘴!”
修蒲亚蜷缩在地上,咳喘不止,屎尿横流。
一道人影刷一声落在他面前,那人蹲在他眼前,扯掉了自己脸上的蒙面巾,盯着修蒲亚的眼睛问,“叔叔,可还认得我?”
修蒲亚目瞪口呆,瞪出大片的眼白,“凤……凤……”
还没凤出来,一把尖刀已经利利索索插入修蒲亚心肺之间。
刀入一寸,只伤皮肉,“这一刀,替我师父还给你,你做鬼都给我记住了,欠我姓凤的,得还!!”
“啊——啊——”修蒲亚啊啊大喊,匍匐起身,跪地求饶,“姑奶奶,奶奶,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错了!”
华成峰还在那纳闷,这霍义王怕不是疯了,怎么还喊起姑奶奶来了。
凤灵岳飞身一脚踢在修蒲亚曾经的俊脸上,把他踢仰在地,单脚踩在他胸前,将那刀又往下压了一下。
刀入两寸,动了筋骨,“你错了?你享了这两年荣华富贵,我师父尸骨吹了两年北风!我今天若饶了你,就是欺师灭祖!该天打雷劈!”
“祖宗!你说……你说,啊……你要我怎样?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给大哥赔礼道歉!”修蒲亚真的疯了。
刀入三寸,触及心脉,“叔叔,你可知有些事,没有回头路可走,赔礼道歉?好,我便送你下去给他赔礼道歉,若道得不好,来日我去底下还要再找你麻烦。望你在底下日日反思,来生再见到我可躲远些吧!”
“不要!不要——饶命——饶我一条狗命——啊——”修蒲亚心肺间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他徒劳的张着嘴,用力的往里喘,可是没有用了。他用此生最后一眼,看着眼前这个凶煞的姑娘,吓断了三魂七魄。
凤灵岳把那刀在修蒲亚心口窝里转了几圈,将他的脏心烂肺都捣了个稀巴烂,才又拔了出来,血如井喷,越喷越低,久久才平,修蒲亚蹬了两下腿,没动静了。
华成峰和凤灵岳两个满身满脸都是血的站在破草屋门口,相视笑着,凤灵岳从后腰上摸出个酒袋子递给华成峰,“给你带了点卢月香!”
华成峰打开喝了一口,“啊,今天的酒比往天的香呢!”又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转回身去踢了修蒲亚一脚,“该是死透了吧!”
凤灵岳应道:“死透了。”
凤灵岳给华成峰递上一个小荷包,“拿着!华兄,我且还要回容家料理一番,你去城外菩提镇上等我,三天后,我去和你汇合。”
凤灵岳打算潜回流亭阁,换下夜行衣,再梳洗打扮一番,隐藏行迹。可是离家门还远着,就觉出了异样,流亭阁里灯火通明,望过去见容正言带着一队护卫,举着火把在流亭阁里四处搜索,远远近近的婆子嬷嬷丫头小厮都被惊起来了围观。
流亭阁的四个丫头并一排跪在地上,被容正言的护卫抽巴掌抽得口鼻流血,声声涕泪,地上扔着她平常藏着的几把短刀和匕首。
容正言沉着令人瑟瑟发抖的声音,“容家世代家风严明,克己复礼,受万人爱戴!清誉美名如今全被你们这离经叛道的七小姐给毁了!深更半夜,不在闺阁,定是跑到哪里去私会野男人去了,你们替她隐瞒,将来便和她一样成为汴京城的笑柄,被人唾弃,就别怪太师府不留你们!”凤灵岳听了心里恨道,无非是容寿老爷子这一代爆发了点运气,有什么世代家风?你也配?容正言这王八蛋,打着就算不能坐实她刺杀使臣的罪名,也要毁尽她名节的算盘,用心之恶,叹为观止。
丫头哭着答,“大公子,晚间小姐确实早早的就睡了,没见出门,这怎么就不见了,我们确实也不知道啊!您就算打死我们,我们也属实不知啊……”
凤灵岳心里惊异,这怂货,谁给出的招,居然这么快给他反应过来了,脑筋急急一转,转身就往她凤小娘住所红棉苑跑去。
凤小娘门口嬷嬷正睡的酣,凤灵岳越过她,翻窗进入凤小娘房间,凤小娘在睡梦中被凤灵岳一声呼唤惊醒,小娘救命!
容正言在流亭阁里撒火止不住,找不到凤灵岳,气得鼻子要翻上天,刀架在四个丫头脖子上,嚷着要把那四个全杀了,忽听得一个绵细高昂的女声传来,“正言,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你一个男子,闯入内院妹妹的住所撒泼发疯,成何体统!”
来人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薄锦,瘦削的身材,清淡挂的长相,正是容氏凤小娘了。
“凤——小娘——”容正言拉长语调,很是不屑,眼皮指地,小娘是什么东西,都是下人,只有他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容正言出言丝毫不敬重,“来得好!小娘倒是给我说说,你女儿待出阁的姑娘,三更半夜不在自己闺阁里待着,跑到哪里去了!”咄咄逼人。
“大哥哥!”一声脆响,凤灵岳穿着一身寝衣,披着张薄薄的斗篷,在小娘嬷嬷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走进来,“我倒是要问你,三更半夜找我做什么?”
众人嘁嘁喳喳小声议论着。
“找你做什么?”容正言一步一步逼过来,气势压人,“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你这贱丫头包藏祸心,无恶不作,还在这里装无辜呢!”容正言凶辣辣的,伸手戳着凤灵岳的脑门。但是容正言没有直接讲出霍义王遇刺的事,还算保留了最后一丝分寸。
“正言!”凤小娘拦了过来,“你休得放肆,灵儿连日来病着,夜间痛苦难眠,不想惊动旁人,便去我那边歇着,你不要在这里造次污蔑!”凤小娘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但眼神凌厉逼人。
“连日病着?凤小娘惯会包庇的,臭丫头你给我过来!你有胆光明正大回答我的问题!今晚你究竟干什么去了?”容正言竟然越过凤小娘就要把灵岳揪出来,凤小娘被他一把推倒在地,灵岳赶紧蹲下去扶娘。
“容正言你出息了!”灵岳厉声道,“如今连小娘你都敢打了,你要我们母女的命,找什么下三滥的借口,你拿去好了!”
正争执间,又来了一人,是容氏家主容寿的近卫,名叫朱敞,一抱拳,“传太师令,大公子,凤夫人,七小姐到前厅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旁的人都别站着了,该睡睡去,今日之事,若有妄议传播者,杀。”
朱敞话不多,却冷肃骇人,众人闻了,觉得脖子上都冒出一圈冷汗,像被施了咒一般,顿时没了人响,哭声也不见了,只有两声蛙鸣与衣裙婆娑。朱敞引着这几个人一并往前厅过去,一路上容正言一直在恐吓凤灵岳,形象癫狂。
几人到了前厅,朱敞将门窗关闭,只留下三个人在屋里,太师爷还没出来。
“容灵岳!我告诉你,霍义王现在已经找到了,昏迷未死,等他醒来看你还怎么狡辩?”容正言搜肠刮肚又在恐吓。
灵岳心里想,怎可能再复生?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你这怂货还想诓我。“我不知道大哥哥你说的是什么。”
容正言冲过来一把揪住灵岳的衣领,将她提得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别再装傻了!不是你来打探霍义王的行程?你在高昌游历过,你跟霍义王结下了什么仇?今晚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姑娘家,闺阁里居然藏了些个凶器!这桩桩件件你作何解释?”凤小娘在旁拼命撕扯,发髻都散了,可是力气终究不敌。
灵岳反而笑了,“哼!我知道大哥哥你惯会找人顶锅的,你自己办砸了差,找不到垫背的了,就来找我好欺负的开刀!”
“你休要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容正言暴怒,将灵岳一把摔在了地上,灵岳受重力,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惊得凤小娘呼声连连,赶紧过去搀扶。
“你们闹够了没有?”一把沙哑浑厚的嗓音响起,几个人住手,看太师爷缓缓走出来,各自都收敛了些气焰。
太师爷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眉目间深深刻着几道岁月纹痕,眼窝深陷,嘴角下沉,是一副思虑过重的面相,太师爷穿了一身银色水样长袍,缓缓在椅子上落座,低着头,一手用劲揉着眉心,“正言你先说,怎么回事?”
容正言可是逮着机会了,一鞠躬,“禀父亲,”眼睛斜向坐在地上的母女俩,“今夜霍义王在馆驿设宴,宴请红袖楼温小姐,儿子本来派了平阳护送温小姐过去,谁知平阳根本没去成,被人打晕了扔在西门河边,半夜得知消息霍义王在与温小姐席间被刺,刺客穿着平阳的衣服,着平阳的令牌,虽然高昌卫知不是我叫人刺杀,可我们难辞护卫不周之责。儿子现已叫人全城搜索,定要抓到那贼人。”
“霍义王如何?”容寿仿佛也不太惊慌。
“尚未……”容正言又瞟了一眼凤灵岳母女,瘪了一点气焰,“尚未找到……”
凤灵岳哼了一声,带血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往上翘了翘。
容寿敲了两下案几,不耐烦地道,“那还不赶紧去找?在家里闹什么呢?”
容正言猛地扭头瞪向灵岳,“父亲,正是容灵岳这个臭丫头叫人刺杀了霍义王!”
“一派胡言!”灵岳喊道。
“你住嘴!”容寿呵斥灵岳,“没问你,你不要说话。”
凤灵岳感觉好像有块大石头堵住了喉头,气都停滞。自己一派嚣张的气焰,都是自己世界里的花火,在这个父亲和大哥面前,就像一个笑话,恐怕他们甚至懒得笑,看她做什么都是在作怪,一个庶小姐,算个什么东西?在父兄看来,和家里的阿猫和阿狗可有什么区别?若她有一天嫁人了,嫁个好门第,能和父兄互相帮衬扶持,那时候才能算上和阿猫阿狗一个级别,比有血有肉的回人师父,自家父亲像是一块碑,要是他死了,凤灵岳才不会去给他报仇。
凤灵岳心肺里像通开了,阴森森的风吹过,她嘴上冷哼一声,心里更是冰寒一片,天下数千万闺阁中女子,有多少像她一样,一生飘萍,无论怎么扑腾,在父兄眼里,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父亲!”容正言再报,“此次接待霍义王事项,容灵岳多次打探霍义王行程,今夜行程更是隐秘,除了我和平阳外根本无人知晓,此事都是在家中商议,根本不可能外泄,况且平阳晚上在容府大门口就遇袭,断不可能是外人所为!”
“荒谬至极,就算你断定是家里人所为,家里几百口人,你如何就能断定是我?”灵岳也不想再理会容寿的警告,出口驳道。
“你今夜不在闺中,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跟回人有纠葛,有过高昌游历的历史,更没有能袭击平阳的功夫!”
说到这,魏平阳在门口报到,容寿让他进来回禀遇袭时候的情形,魏平阳抱拳行礼,“小的遇袭时听到了七小姐的声音。”
容寿这才转向灵岳母女,“你怎么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凤灵岳冷冷道。
“老爷,”凤小娘道,“灵岳今夜在我阁里——”
“凤小娘不要再包庇了!”容正言打断她。
“大哥哥素来什么都办不成,找人背锅的本事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大哥哥看看是想这次就把我献祭出去,还是想等等留待下次再处置我?”凤灵岳嘴毒起来,字字戳容正言的痛处,容正言向来最痛恨别人说他没本事,这是他的一个隐疾,拼命地用各种遮羞布遮着,今天却被凤灵岳毫不留情几次掀起。
容正言气血上头,顾不得容寿在场,飞起一脚落在凤灵岳肩头,凤灵岳也不躲,生生受了下来,心里一股狠劲不泄,看你今天敢打死我不?志气虽高,但还是觉得肩胛骨好像碎裂一样痛苦,一条胳膊挂在肩头,动也不能动。
容寿并未训斥容正言当他面动手。
凤灵岳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真是笑话!笑话一场!”
“灵儿!你怎么了?”凤小娘关切问。
朱敞在门口敲门,“太师,公子,温小姐请到了。”
温小姐请了进来,脸遮着,想是肿胀还没消,但是发髻已经梳理整洁,换了干净的衣裳,温小姐轻施一礼。
容寿道,“深更半夜,叨扰温小姐了,今晚霍义王之事,温小姐可能介绍一二。”
“容太师,今夜无非是容公子将我送到霍义王的砧板上,让小女子受了一番侮辱罢了!”
“你!!”容正言喝道。
凤灵岳心道,别说温小姐你一个青楼女子,我太师府的小姐又怎样?说你有用时,便是做鱼肉,除了做鱼肉,我们还有何用?
容寿又问,“霍义王遇刺之时,你是否在场?”
“回容太师,在场,多亏太师府侍卫将我救出,否则此刻也不能站在这里回太师的话了。”
“哦?是个什么样的侍卫救了你?”
温小姐抬了抬头,手指着又穿上了护卫服的魏平阳,“不就是这位大哥么!”
“是谁指使你诬陷?”容正言厉声道。
凤灵岳也吃了一惊。
容寿往身后椅背上一靠,像是疲劳至极,挥挥手,朱敞将温小姐和魏平阳带了下去,屋里静默了半晌,容寿开口,“七小姐身患重疾,送到胥蒙山疗养,无令不得回府,朱敞护送,明日启程;霍义王被西夏流寇所伤,证据俱全,正言扶灵北上,护送霍义王遗体回乡。”
天快要亮了,凤小娘匆匆帮凤灵岳收拾了点行囊,起身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