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百地正次郎之后,夏小星总算睡了个安心觉。
一觉醒来,旗头右京亮回来报捷,汇报说已经剿灭那座弥勒堂,毙杀博徒众一百余人,大多是残党眷属,没什么抵抗力。
至于钱财,折算丝绸、布匹与金银器大概有二千五百贯,而缴获刀枪、具足等武器物资数量极少,就连粮食也仅有一百余石,而且以杂粮居多。
右京亮乐观的分析说,伊贺众在近江国势孤力尽,已经走到山穷水尽这一步了,然而夏小星却让他去琢磨一个问题,弥勒堂只剩下残党家眷,那么他们的青壮认者都去哪了。
旗头右京亮想了一下,恍然说;“主公,我知道了!青壮认者应该都跟着他们首领,来到咱们汤屋馆潜伏下来,咱们应该封闭大门,排查搜捕啊!”
家主夏小星笑着告诉他,屋馆内外早已戒严了,一个也跑不掉,但问题是认者很会易容伪装,怎么有效把他们甄别出来呢。
右京亮挠头想了半天,说除了抓捕嫌疑人,严刑逼供,似乎也没有太有效的办法,家主夏小星也没让自己的旗头作难,就告诉他说,正次郎的余党身上都有特殊标志,就是弥勒佛的符文纹身。
在当时,纹身是一种普遍现象,很多民众为了祈求保佑,都会在身上纹绘神佛画像,本不足为奇,弥勒佛更被认为法力无边的福膳大神,佛龛雕像遍布岛国,百地正次郎正是利用这一点,建立了暗杀组织---弥勒众。
弥勒众利用各地山野乡间的佛堂作为联络地点,有完整的管理体系,独特的信息传递方式,他们鉴别身份的标识之一,就是特殊手法纹绘的弥勒符文。
而这种特殊符文每个成员都有,只不过级别越高的认者,纹绘的部位越隐蔽,夏小星发现这个秘密也是偶然;
这位无耻家主在玩监禁游戏时,分别在女认者若菜的耳后,和野村幸子的腋下,都看到了弥勒纹身,他出于好奇,又寻遍了美奈子与美津子全身,最后在两女的臀根与私处也发现了纹身,手笔而且出自同一人。
不得不说,这种乱留念乱签名的肮脏行为,特别让人发指,不可饶恕啊!
嗐!就好比你在二手市场买了件名牌衣服,穿起来非常舒服,合身,结果一看衬里和内兜上,到处缝着旧主人的签名标签,真特么恶心人啊!
下间家主当时就暗暗发誓,要是活捉了正次郎,一定要把老瘪犊子的爪子全部剁掉,呃------说话算数,这个誓言他昨天当场兑现了。
经过夏小星的详细表述,旗头右京亮很快学会了鉴别弥勒众,而且夏小星顺嘴还教他一个妙招,就是召集大家伙儿排队洗澡,以检查疫病的方式,给全体军民做个认真细致的全身体检。
右京亮听完由衷佩服,马上告辞下楼,去地下刑讯室找到了般若三郎,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就用家主大人教授的办法,排查全体军民。
于是他俩又找来姬武士麻矢帮忙,让她带几个女佣,负责检查女人。
三人召集了一批可靠士卒,分工担任检查、治安、巡逻、监视等工作,用了小半天时间,简单而高效的将所有流民、村民、士卒集体检查了一遍。
事实证明,家主提供的甄别方法非常有效,在近千人的人群里面,准确找出了三十一名弥勒众,因为检查时这些潜伏者都是赤手空拳,其中还有十一名女弥勒众,也就是女认者,所以除了五名反抗者被当场格杀外,剩下全部束手就擒,被押进了地牢里。
旗头右京亮圆满完成了工作,便上楼来找家主汇报成果,夏小星这时正在房间里与家老毛文清说事,颇有点急头白脸的失态模样。
他便不耐烦的指示说,抓到的密探先不着急处死,都交给般若三郎严刑拷打一番,看看还有没有隐藏的据点与余党。
等把他们所知道的情报都压榨干净了,再统一处置,处以磔刑。
交代完这几句话,夏小星便打发右京亮去兵营操练兵马,自己继续跟家老毛文清聊天,聊感情。
要说夏小星刚才为什么有点失态,唉!说起来其实都是钱惹的祸。
原来家老毛文清今天过来找他,是想告老引退,特意讨要俸禄而来。
本来夏小星拜毛文清为下间家家老,只是一个荣誉职位,当时并没有说起年给俸禄多少,原本在夏小星想来,毛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了,又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早已看淡功名利禄,应该花费不多。
自己就当养了个客卿,每月给他三四十贯花销,这看起来给的不太多,算下来每年也有四五百贯,这已经很不少了,足够一个老人的日常开销了。
要知道家中旗头的年俸也不过一百五十贯,而他这个家主充其量就是个侍大将家格,下间家实际上连五百石领地都没有,加贺惣中村被人连窝端掉以后,夏小星如今连个土豪都算不上,只能带着下间家干着绿林豪杰的勾当了。
好在随着黑吃黑的生意持续壮大,这些天库房里总算攒下些钱,加上今天灭掉弥勒堂掠回的二千贯,夏小星觉得大概攒了一万三千多贯,正沾沾自喜的想去库房盘点一番,就碰到毛文清告老退休,索要退休钱。
这不是开玩笑么,夏小星哪能放老头走呢,说好的训练‘荡寇营’呢,说好的大海船呢,毛老爷子一走,不就全泡汤了么?
夏小星当然极力挽留,希望毛文清老当益壮,无论如何帮自己几年,自己现在刚起家的时候,实在缺乏人手。
毛文清却抱怨自己又当文书又管账的,还要教一群小孩子天天读书,老骨头实在吃不消,希望夏小星给点路费,自己回堺町租个房子,安安生生养老。
为了留住毛文清,夏小星又是谈理想又是谈人生,大饼画了不少,然而毛文清笑呵呵的看破不说破,就是不买账啊。
最后夏小星无奈,酸溜溜的说了一句;“毛老爷子,不管怎么说我也救过你一次,本以为同为华夏同胞,咱们爷俩分外有缘,你多少会帮我一把,扶持我走过这起家的阶段,没想到在你眼里,与我始终还是一场交易。”
“呵呵,不错,你我之间,就是交易,人生在世,难得活得明白啊。”毛文清手捋长髯,呵呵笑着道;“老朽时日无多,更要及时行乐,既然你我是忘年之交,童叟无欺,公平交易,又有什么不好?”
“嗐!您老爷子干脆点,说钱不够花不就得了么?”夏小星叹口气问道;
“说说吧,你老人家干这个家老,一年需要多少俸禄,只要不超过一千贯,咱都可以商量,哪怕你想要几个十几个姬妾,只要说出岁数、相貌要求,咱都可以给满足你,要啥样的找啥样的。”
毛文清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先是伸出一个指头,然后又伸出三个指头。
“一千贯?”夏小星不确定的问道;“不会是一年三千贯吧?”
未料毛文清点了点头,回答道;“不错,是三千贯一年,这笔俸禄你得先付,而且老夫干到明年年底就退休,在这段时间里,老夫帮你训练一支能荡帆夺船的‘伏波营’,助你打通海路是没问题的。”
“嘿!老爷子,你这一年可只干了一件事啊,哎呀呀------你这不是年俸,你这不就是计件工资吗!”夏小星不满的叫着,开口又问道;
“那个,原先说好的,你不是说有门路能弄到大海船,你的昔日好友,不是能卖给你南蛮炮船吗?”
“那就是另外一桩事了。”毛文清答道;“老朽知道主公喜欢能跑外洋的南蛮夷船,如果只能购得一艘也不济事,老朽出手一次,至少帮主公拿到两艘,每艘主公只需付给我五千贯好处费,两艘正好一万贯,再加上主公给的三千贯俸禄,刚好够老朽退休养老了。”
“唉耶耶耶耶------”夏小星听了一阵咋舌,恍然若悟道;“老爷子你这阵子真是没白管账,一点也没多要啊!大概是看我刚攒了点钱,照着咱下间家的库存下单,来找我要钱的吧?真是一点钱没打算替我省,嘿嘿,你真行啊老爷子,算你狠!”
“呵呵,装有红夷大炮的南蛮船,一艘至少三四万贯呢,”毛文清依旧呵呵笑着回答;“老夫帮你一次弄到两艘南蛮船,一万贯的好处费,贵吗?”
“呃------好吧,不贵,成交!”夏小星微一沉吟,便点头说道;
“老爷子,三千贯俸禄么,可以先给你,不过那一万贯好处费,却要等我拿到那两艘南蛮夷船,才能支付给你。”
“理当如此。”毛文清连连点头答应道;“那就如此说定了,主公!还要烦请主公写一份取款凭持,签字画押,老朽好去库房取那三千贯金银。”
“好吧,拿纸笔来,我现在就写给你。”
“主公,纸墨笔砚在此,老朽与主公研墨。”
夏小星叹了口气,拿过纸笔,将取款凭持匆匆一挥而就,但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墨迹都干了也舍不得放手---唉!感觉这一放手,三千贯说飞就飞了啊。
毛文清等了半天,不禁开口问道;“主公?有何不妥啊?”
“哦,没事,我再看看哈,看看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夏小星把取款单拿在手里,心里却琢磨着,反向思维着;不对啊,这老小子有点不太不对劲啊,他为何要着急变现,一心求去呢?
这跟他一开始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原先是想主动辅佐我,帮助我成就一番事业的,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处理事务出现严重偏差,让他觉得我不可造就,也看不到什么希望,这才想着尽快提现,尽早离去的。
就如后世的公司职员面对即将倒闭的公司,会提前奔现,跳槽跑路一样。
想到这里,夏小星觉得这钱不能轻易给了,一定要跟毛文清探讨交流一下,让他说几句对自己的真实看法,这钱才算花的不冤枉,于是就坦然笑了笑道;
“老爷子,你虽然出身草莽,但为人磊落,是我们汉家豪杰!小子我对你一直心怀敬佩,毫无芥蒂,这一点想来你是也知道的。”
毛文清双手一拱,微微一揖;“主公有情有义,所以老朽才甘愿效力,有始有终,把承诺的事情办完再走。不过呢---唉---老朽老了,老而贪财,也不再想多说什么,正所谓花无百日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主公快把俸禄赐下吧。”
夏小星尴尬一笑,毛文清老于世故,几句话把他想说的话噎了回去,于是直接开口问道;
“老爷子,都是混江湖的,你是前辈,小子我出道晚,底子薄,难免做事急功近利,不顾后果,要有哪些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望老爷子多多指点,多多提醒啊!”
毛文清听了这话不为所动,只是呵呵笑道;“主公说得对,老朽早年也是一名海贼,也满手血腥,血债累累,浪迹天涯时,亦如今天的主公模样啊,唉-------
如今乱世纷争,世道险恶,主公带着众兄弟刀口舔血,挣扎求活,老朽哪敢舔着脸卖弄清高,在主公面前大言不惭,说什么导人向膳的虚话啊。”
夏小星见老狐狸不肯谏言,知道他怕得罪自己,便又换了种方式,呵呵调侃着问道;
“老爷子,这三千贯钱算是一笔大钱了,在京堺足可买下一所大宅,再置上三五个娇美姬妾,老爷子是准备老树开花,开枝散叶了吗?”
“老朽老矣,哪还有那个心思啊。”毛文清呵呵笑道;“老朽做了一辈子海贼,一生颠沛流离,飘忽不定。
所以不想娶妻生子,把孩子生在荒岛上,长在浪涛里,子孙世世代代当倭人,做贼寇,没个出头之日啊。”
这句话触动了夏小星,他心念一动,问道;“哦,老爷子,难道在海外不能安家立业么,多娶妻妾,多生子嗣,不也算留下后代,对得起祖宗吗?”
“唉!夫鹓鹐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毛文清念了一段凤凰于飞的诗词,叹息了一声道;
“主公啊,你毕竟年轻,只懂得广纳女子,随性而为,尽兴纵欲,要知道树种如果播种在广袤大地,会长成参天大树,栋梁之才,若是播种在海边岩崖上,只能长成奇松怪柏,不堪一用啊!
而主公你更为不取者,居然掳仇人之妻女,为你孕育后代,这样生出的子嗣,由仇恨你的女人们一手养大,仇恨日积月累,与日俱增,儿女们长大之后,岂不是指父为仇,个个成为乱臣贼子么------
哦!哦,主公恕罪,老朽失言了!主公还是把取款凭持赐下吧!”
“嘿!受教匪浅啊!”夏小星听了发了半天愣,感悟的笑道;“唉,忠言逆耳,我怎么会怪老爷子呢,这道理你早该说与我知道,我尽可以早想办法化解这一仇怨的!”
说着,他将取款凭持授予了毛文清,淡然吩咐了一句;
“毛先生,你去地下钱库取钱的时候,拜托你去一趟刑讯室,给般若三郎传个话,让他下手别那么狠,别把那些弥勒众弄死弄残了,留着我有大用。”
“好的,谢主公!”毛文清接过取款凭持,起身道;“老臣这就下去,一定把话带到。”
夏小星也随即站了起来,说道;“好的,毛先生,希望你遵守约定,尽早联络海船之事,不要让我失望。”
“诺!”
夏小星把毛文清一直送到楼道后,两人才相敬如宾,客气的分手,真是各取所需啊。
毛文清往地下室去,夏小星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领主居室。
进了居室里屋的娱乐间,就是摆放四个木笼子的监禁室。
然而,夏小星今日一反常态,不打桩也不调侃女囚犯,而是换了一种郑重的态度,对屋内四个女囚说道;
“嗯哼!各位夫人,各位女士,本家主今天有个正经事要宣布!
我下间家要成立一个‘渡鸦众’的认者组织,各位夫人都是认者出身,这一下翻身奴隶把歌唱,当家做主的日子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