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放心吧,本官不会乱杀无辜的。”
夏小星随口回答了一句,可是他见麻矢明显不信,望着襁褓的眼中尽是浓浓忧色,便收起讪笑,正容解释了一下;
“好吧,麻矢,你要明白,利益和价值是要对等交换的,到了族长这个层面,就无所谓个人恩怨了,也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恨,双方交战打得尸山血海,朝廷和谈谕旨一下,该和睦和睦,该和亲和亲。
实话对你说,本官与黑田本家是宿敌,但与正次郎大人却没什么深仇大恨,本官控制小公子与美奈子夫人,也是为了取得更好的谈判筹码。
所以,等见到美奈子夫人,请务必把本官的意思告知夫人,让她不要做无谓的抵抗,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会加深本官与正次郎大人的误会,甚至引发战争,事关重大,所以拜托了。”
说着,夏小星非常严肃的对着麻矢鞠了一躬,一副寄予希望的样子。
“明白了,我会尽力劝说她的,现在,我的态度既然明确了,大人!”
麻矢说着坐起身体,挣了挣绑绳,开口要求道;“能否把绳子解开呢,我需要随时照料小公子,他身体很弱,之所以一直沉睡,是因为路上恐怕暴露身份,所以灌服了秘药,可是长久昏睡,会对小公子的头脑造成损害。”
“很抱歉,恐怕不可以,麻矢小姐,”夏小星回答得很客气,但是态度很坚决,摇着头拒绝道;
“我们马上就会整队出发了,为了防止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到了鸟居庵,本官再放开你,由你规劝美奈子小姐投降吧。”
“可是,小公子他------”
麻矢还试图解释,但是被夏小星用不容商量的口吻一口回绝了;
“没有什么可是,他一直保持安静不是很好么,到了鸟居庵,再唤醒孩子不是更好么,有什么能比亲生母亲的照料更细心的,不是吗,就这样吧。”
麻矢颓然无语,作为俘虏还能如何呢,只能这样了。
一刻之后(六分钟),夏小星给前队发出行进讯号,他所在的中军及后队整装出发了,麻矢被安排坐在一辆辎重推车上,依旧捆扎着上身,不过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捆法。
呃,出于某种恶趣味,无耻家主用岛国后世流行的绑缚术,把这个女认者绑缚得凹凸有致,让随车的士卒们看了很惹火。
不过当兵的也只能看看而已,因为夏小星就骑着马随行在侧,他一手提着长枪,另一只手托着胸前的包裹---小公子的襁褓被他用羽织包裹着,吊挂在胸前,谁也别想染指。
不过这坏种可没安好心,小公子不但成了他的人质,还是挡箭牌。
野村权五郎倒是被夏小星解开了束缚,给他配了一把太刀,一支素枪,让他去押后队,在急缺人才的夏小星看来,野村大舅哥毕竟是冒充过守护代的家伙,很有股领军将领的气势,不能闲置浪费啊。
就这样队伍走到傍晚,便在一处高岗上宿营,这时候孩子也饿醒了,哇哇哭闹不已,不过夏小星抱了小家伙一路,对此事早有了预备举措。
他白天行军路过村庄时,命士卒找来几个正在哺乳的农妇,从中挑选一个奶水足的,当场给了农妇家五贯钱的高价,不容商量的将农妇拉走,让她陪伴随军几天,当一阵子临时奶妈。
这时农妇便在士卒们的监护下,开始喂孩子吃奶,更换尿布,细心照料下,孩子吃饱了很快安静下来,在农妇的摇曳下,慢慢哄着睡着了。
当天夜里,夏小星便让农妇和孩子睡在唯一的帐篷里,自己守在旁边,过了一夜,舅哥权五郎则守在行李车边上,全程侍候他没过门的媳妇,被绑缚的麻矢吆喝来呼喝去,又喂饭团又端洗脚水的,足足忙了半宿没消停。
不过大伙儿觉得权五郎大人脾气真好,麻矢小姐怎么折腾他都不吭声,感觉还挺乐意的,这让夏小星非常失望,认为这家伙太软,简直比国足还缺钙啊。
前半场帮他赢了几球,后半场全被人家找回来了,不战而降啊!
就这样的软脚虾,真要带着一起玩监禁游戏,怎么能快乐玩耍,怎么能尽兴的呢?
当然,夏小星晚上也没有闲待着,光去想这些没用的游戏内容,而是把前队的旗头右京亮叫到身边,对行军部署作了一番调整,下达了一系列的任务。
当前首先要应对的,是黑田派来的三百援军,夏小星认为正次郎既然要在平井家主城谋逆,肯定会先把外地借来的兵集结在近江,然后趁某个重大的庆典或者节日,将部队秘密运动到主城附近,施计调开守军,趁机夺城噬主。
嗯,岛国人下克上一般都按这个套路来的,不同的是武家的居城通常是兵民分离,百姓和商人只能居住在城堡外的城下町里。
所以夏小星猜想,正次郎会利用美奈子是家督之女的身份,假借探的家督的名义,将一批认者易容打扮,化妆成美奈子侍女和佣人,送礼的脚夫等,先行混进平井家城内,甚至直达天守阁里,里应外合,发动突袭。
原本不管正次郎怎么折腾,夏小星也没兴趣掺和,汤屋馆建好之后,下间家也能练兵七八百人,黑田和正次郎就算纠集几千军势,也啃不动自己。
夏小星原本想苟在乡下低调发展的,可他正次郎既然欺上门来玩花活,差点要搞死自己,那就来而不往非礼也,必须断了老贼后路,把他往死里整。
可是自己这次出来掏老贼后路,只带了一百多名部下,虽说兵贵神速,可以打个时间差,有孩子在手,劫持美奈子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是在他回程之时,路上极有可能会遇到黑田的援军,他们会前来野村乡附近,与正次郎的其他部队汇合。
当然,如果不想发生冲突,夏小星可以在回军途中多派斥候,一旦发现敌军行踪,就将自己这支小部队隐藏起来,等待敌军尽数通过,即可避开交战。
然而夏小星屡遭津屋暗杀而无从报复,这回既然得知黑田军的行踪,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不但要破坏正次郎的阴谋,还要狠狠咬上一口,争取将黑田带来的人,大部分留在近江当肥料。
于是夏小星急命右京亮连夜回返汤屋,增调二百四十名援军,还要搜罗村中所有的马匹,用来运输战利品。
要说汤屋至少还有六百兵卒,就是抽调四百人也没问题,可是目前能领兵的只有家主夏小星和右京亮,兵卒多了目标大不说,新兵指挥管理起来,尤其费心费力,而刚提拔起来的前门权六郎还得看家。
所以下间家缺乏家臣团的短板凸显出来,现在家中连合格的百人将都凑不足,旗头右京亮必须回去统领援军,否则那二百多人走丢了都有可能。
本来他担任前队指挥是最适合的人选,他这一走,家主夏小星就只能趋前领队,兼顾中军,后队只有交给不靠谱的野村权五郎了。
好在只有一天多的路程,右京亮连夜打马而回,很快就能督军赶回来。
当天夜里,一百多人用过饭团,就露宿在路边荒坡上,一宿无事。
只有山风簌簌,野鸟惊林,夏小星因为穿甲而卧,睡得很不舒服,他总是做梦又回到惣村谷仓里,又睡在潮湿的磨坊边上,身边婴儿啼哭不断,饥饿感灼烧着肠胃。
这可不是好兆头,夏小星待到天色微明就起身了,他挎着轻便的雁翎刀巡视了一番众士卒,无声的把众人催促起来,简单吃点东西,便整队上路了。
那位小公子吃完了奶,夏小星便在襁褓夹层里摸出了秘药药包,与麻矢确定了剂量后,用奶妈挤出奶汁来调开,就给孩子灌服下去,让他接着睡觉。
抱孩子的事,夏小星还是亲力亲为,常背孩子的农妇,通常会用一个布包袱把孩子捆在背上,这样下田干活也不耽搁孩子睡觉,饿了就在田间喂奶。
夏小星昨天也是用包袱做个吊袋,把孩子挂在胸前,但是今天出发前,夏小星却额外做了一番防护,他用自己行囊中备用的一条缠腰布,用刀子拆成窄条,给孩子腰间栓了一道安全绳,另一头拴在自己腰带上。
这样即使吊袋崩断,孩子掉到马下前,他也能及时抓住。众所周知,当时武士的缠腰布要兼顾捆扎札甲、包扎伤口等功用,所以长度都很长。
夏小星把缠腰布拆成窄条后,长度又增加了三倍,足有六七米,放风筝都够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是家主,身边亲卫哪个敢多言半句。
用布褡裢将孩子挂在了胸前,下间家主夏小星便一马当先,神情郁郁的带队出发了。
长话简述,夏小星率领队伍又跋涉了二个多时辰,他手里拿着地图,期间抓来和强制请来好几个向导,并由麻矢一路确认着,最后来到一处靠近湖边的山丘旁。
这座山丘上林木青翠,山后是一片连绵的竹林,山前地势平坦,因为靠近湖泊,水源充裕,周边土地上,开垦出一洼洼晶亮的水田,东面不远处有个村落,二三十栋茅草屋隐约可见。
鸟居庵就坐落于山前一个缓坡上,庵堂是座木架草顶的佛寺建筑,大概有百坪左右,周围用篱笆围成一个院落,院里有水井,有菜园,院门上的木匾上墨书了三个大字‘鸟居庵’。
作为全军指挥,夏小星在距离庵堂二三百米的地方驻马不前,他皱着眉头望了望庵堂虚掩的木门,有点摸不清虚实啊。
按理说,一百多人的队伍来到山前,庵堂里的美奈子应该看到才对,作为一个母亲,她更应该感知来将抱着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亲骨肉,所以她不会从后山逃走,应该先出来确认孩子才是。
而这个时候,夏小星就能看出手下队官的差距了,十个班头都在等自己下命令,如果是右京亮领前队,这时候早已遣人把庵堂包围住,并且确定庵内是否有人了。
而且针对认者,右京亮有很多有效办法,可以逼出对方的底牌,哪像现在这样,整支队伍都在呆呆站着发愣。
于是夏小星只能亲自发布具体指令,他先是命令两班弓箭手占领庵堂后坡,居高临下的分散开,形成射击夹角。
然后又派三十个长枪兵围住庵堂后身,隔断后院与竹林的逃路,剩下的二十个弓手在身侧左右散开,张弓稳住阵脚,余下三十名士卒在自己身后列阵,这样就完全把庵堂包围住了。
待到布阵完毕,夏小星才回身对野村权五郎打了个手势,吩咐道;
“野村大人,把麻矢的绳索割开吧,让她去叫门,让美奈子出来。”
野村权五郎应声擎出短刀,来到行李车跟前给麻矢割开绳子,呃,昨晚夏小星担心他会不小心放跑麻矢,没有告诉他怎么解绳扣,所以他只会用刀割了,可是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真替麻矢捏把汗啊。
不过野村用短刀还是很熟练的,三两下就割断了绳索,手臂酸麻不堪的麻矢总算恢复了自由,她恢复了好一会才能行动。
于是她拢紧身上残破的小袖,来到夏小星马前鞠了一躬,然后望着他怀里熟睡的孩子,等待夏小星吩咐。
夏小星面容平静的嘱咐道;“麻矢,你要做的事很简单,去敲门把小公子的生母,美奈子夫人叫出来,让她认清形势,乖乖投降,跟我回去做人质。”
麻矢垂头鞠了一躬,就要往庵堂走去,夏小星在身后又说了一句;
“麻矢!你现在是野村大人的妻子了,要分清敌我,不要做不理智的事情,你一会叫开门后,不要进去,不用多说话,让她出来,到门前说话。”
“嗨!”麻矢答应了一声,向院门走去。
夏小星在马上抱着孩子,悠悠又说了一句;“她要是不愿意出来,也不勉强她,我便下令烧了庵堂,只带着孩子回去,再正次郎心目中,恐怕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小公子重要吧,我只等一刻(六分钟)。”
“明白了,大人。”麻矢顺从的回应着,她没做迟疑的快步走到院门前,熟练的在外面拨动插销,打开门栓,进院走向了庵堂。
这时夏小星回过头,把权五郎招呼近前,暧昧的呵呵一笑,问道;
“嗬嗬嗬,权五郎大人,你嫂子她---不,奸妇美奈子,人长得很漂亮吧,一会她出来见面,你不会不认识了吧?”
“当然不会认错人,那个恶女人!”野村权五郎咬着牙道;“大人在担心什么,是怕有人冒名顶替么?”
“还是有点担心啊,我昨晚做了个梦,预兆不好啊。”夏小星揉着额头回答道;“凡是都要预防万一啊,尤其是女人,义兄,这一点要谨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