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坞,十几里外。
雪地里,一红一绿两道身影。
“哥呀!这东西,真能杀了陈安然吗?”
“弟呀!这可是前辈拿来了的,应该可以吧!”
“哥呀!可是我心里不安,那陈安然,都先天境了,我们两个化元境,不是去送死吗?”
“弟呀!如果不去,前辈那里不好交代,也是个死啊!前辈说过,只要做好这事,她会给我们功法,你不想要九幽玄天诀么?”
温良沉默了。
“哥呀!当然想,那我们就拼吧!”
“弟呀!可不的么,富贵险中求么!”
两人说着,杏花坞已然在望。
石桥上,两人盯着木棚,紧张得全身发抖。
那里面,可是有一个先天境。
蝼蚁尚且偷生,他们真的不想死。
轻轻推开木棚。
陈安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哥呀!陈安然好像死了!”
“弟呀!死了最好!快,办正事要紧!”
乔坤小心翼翼地摸到床边。
“嘎嘎嘎!弟呀!这小子,还没死呢,不过好像也离死不远了!”
“嘎嘎嘎!哥呀!真好运气,快,宰了他!”
短刀雪亮,化成寒光,猛然刺下。
陈安然心神迷糊。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突然,胸口刺痛。
潜意识里,他以为是天阳绝脉再次发作。
一丝灼热在体内蔓延。
他猛地睁开眼睛。
“妈呀!弟呀!诈尸了!”
乔坤吓得尖叫,拔刀就跑。
温良不知所措,跟着哥哥,一路飞奔。
密林深处。
两人气喘吁吁。
“哥呀!陈安然死了吗?”
“弟呀!我也没注意,应该是死了吧!”
劲风起。
一个木盒落到面前。
相视一眼,捡起木盒,两人如飞而去。
功法到手,接下来,他们要找个地方,好好修炼。
……
陈安然睁开眼。
他看到了乔坤。
想要出手,却是一丝力气都没有。
灼热的气息,在体内,如火山般,爆发开来。
眉头一挑。
陈安然发现,身体恢复了一些。
刀上有毒。
这种毒,能激发人体的生机,但不可长久。
最多七天,便会耗尽精血,神仙难救。
不再纠结。
反正,能不能活过七天,还难说。
起床,陈安然再次坐到桌前。
添油,点灯。
昏黄的光芒,让木棚变得温暖。
他又开始想念灵儿了。
要是能活着,多好!
乾坤葫里,灵药成堆,却是没有一株能用。
他翻阅了罗浮所有的藏书,还有医经。
天阳绝脉,万古绝症,从来没有人治好过。
之前,意识模糊,心如死灰。
眼下,有了精神,他开始想。
活着,就要活好每一天。
如果以后灵儿寻来,他希望大家的嘴中,自己是奋发的,高兴的。
这样,也许灵儿就不会太难过。
起身,烧水,卤肉。
茶摊,明天要开始营业。
今天,天阳绝脉没有发作。
天才蒙蒙亮,陈安然就打开了木棚。
又是一个好天气。
年关将近,大家都忙杀猪宰羊。
节日的欢愉气息,让陈安然也跟着心情好了不少。
空荡荡的茶摊,没有人来光顾。
陈安然趁着空档,买了红纸、灯笼。
第二天,生意更加清淡。
好在天气冷,卤肉什么的,也不会坏,倒省了不少工夫。
最后一天,陈安然想着。
明天就是除夕,大概自己是起不来的。
趁着天色还早,他将对联和灯笼,早早地贴好。
红红火火的,茶摊很是喜庆。
关了门,陈安然炒了几个小菜。
这是孟婆婆的拿手绝活。
很可惜,她再也吃不上自己做的菜了。
摆下两个碗,倒满杏儿酒。
这只是普通的酒,孟婆婆留下的。
只喝了一口,酒劲儿上头。
他仿佛看见,灵儿就坐在对面。
她冲着自己笑,很甜。
小酒窝,还是那样的迷恋,让他欲罢不能。
“陈安然,你作死啊!”
“陈安然,你个木头!”
……
他呵呵笑着,眼里潮湿,却没有泪水流下。
一碗又一碗,酒劲儿上头,他却没有醉意。
思念如酒,醉人,不上头!
残月偏西。
提起竹篓,他朝着陈家老宅走去。
孟婆婆若在,也会去祭拜的。
最后一次,就让自己来代替吧。
火光,映在苍白的脸上。
纸钱打着转,缓缓升空。
突然,雪地里伸出一只手。
陈安然微惊。
“师父!”
那张脸,跟雪一样白。
衣衫上,血迹斑斑。
微弱的生机,如风中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短短几里路,陈安然像背着整个世界。
胸口传来刺痛,一波强过一波。
咬着牙,终于坚持到木棚。
取出一碗千年石钟乳,给李长青灌下。
感到师父渐渐恢复的生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糟老头子,这是干什么去了?
怎么伤得如此之重?
他实在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了。
身上越来越痛。
他想再坚持一下。
多想想灵儿。
那张笑脸,在眼前多出现一刻,也是好的。
终是放不下啊!
身体渐渐麻木,眼中的神采,一丝丝消失。
“呵!”
床上,李长青猛地坐起。
咳出於血,大口呼吸起来。
自己没死,真是太好了!
当他看到床边的陈安然时,呆住了。
急忙起身,将他放到床上。
李长青知道,一切都晚了。
坐到床前,他如迟暮的老者,喃喃自语不停。
“傻孩子,师父终是回来了晚了!”
“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师父盗来的生生造化丹丹方!”
“都是师父没本事,救不了你!”
陈安然听得真切。
这才知道,师父为什么重伤。
“师父!”
抓住他的手,“别难过,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能活到现在,我知足了!”
李长青低头,泣不成声。
他现在才知道。
这个即将离去的人,才是自己一直的牵挂。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恨自己,怕难过,狠心不去看陈安然。
他还那么小,就要忍受常人不能忍的痛苦。
这个做师父的。
当真是世界上最大的混蛋。
“不怕,师父陪着你!”
“你看,这是师父找来的丹方,我这就去找药,你要撑着,等师父回来!”
留下玉简。
李长青疯一样的冲出木棚。
雪,下得很大。
举目四望,他不知道该往何去。
丹方有了,数百种药材,一时间,上哪儿去找?
更何况,陈安然能撑得到吗?
蹬下身子,抱着头,强忍着不哭出声。
北风呼呼,卷着雪花儿。
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声,奔过石桥,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