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让人把那小子送走了,消息发出,最多五日,便能召集。”
屋内被热气腾腾的烟雾弥漫,渐渐遮挡住人脸,愈发不真切。
长渊坐在火炉边,享受这片刻安逸。
邯郸城,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又回来了。
“五日,太慢了。”他惆怅。
距离告示贴出已过去半月,他们从江城跑回来,为防被人认出,四处躲避,花的时间足足多了一倍。
途中,送出的信鸽皆了无音讯,恐怕无一幸存,全被朝廷拦截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行踪随时可能暴露。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长渊让幽灵暂缓,一切等到了邯郸城再找机会进行。
幽灵蹲在他对面,伸着双手烤火:“我联系到赤相了,三日后,他便到。”
长渊瞳孔一凝,歪着脑袋问:“你和他同为盟主?”
“不是,陈老说了,今后再无盟主,我们只是七村的普通村民。”幽灵垂眼。
长渊煮的茶开了,给她倒上一杯,漫不经心又问:“那知道他这段时间去哪了?”
幽灵去端茶杯的手微顿,掀起眼皮,冷光闪过,笃定道:“你怀疑他。”
“之前数月,他一直没消息。”长渊并不否认。
两人没在说话,屋内气氛压抑。
沸腾的水,热雾徐徐升起。
三日后,赤相如期而至。
他仍是那身墨色衣袍,倨傲的面上透着冷漠,视线扫过,让人不自觉颤栗。
三人各占一方,从不同的门出现。
静候片刻,赤相单膝跪地,双手交叠于头顶:“属下拜见少主。”
长渊侧身:“你没告诉他?”
幽灵端着两盘菜走过去踹赤相的腿:“陈老说了,日后众人平等,见面无需行礼。”
然而,赤相并未起身:“少主永远是少主。”
见此,幽灵直翻白眼,吐槽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狗腿子?”
“不可无礼。”赤相蹙眉。
幽灵懒得搭理他,转身进屋。
气氛有一丢丢尴尬,长渊嘴角含笑:“哈哈,你别介意,她就这德行。”
“我知道。”赤相缓缓起身,与他对视,神情很认真:“我同她自幼长大,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脾性。”
长渊挑眉,毋庸置疑,他接收到强烈的敌意。
啪啪!
恰逢此时,幽灵捶门,没好气吼:“你俩吃不吃饭,赶紧进来,冰天雪地的站着也不嫌冷,吃完说正事了。”
但这顿饭注定吃不爽快。
刚夹两筷子,长渊便开口问:“不知这段时日你去了何处?方便说吗?”
对面二人如出一辙夹菜的动作顿住,幽灵放下筷子,垂眼不语,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赤相咽下嘴里的食物,坦然道:“少主或许不知,四个月前,我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然后带您回七村。”
“然后呢?”长渊单手撑起下巴,一副‘兴致缺缺,但打算听完’的架势。
对此,赤相并未表现出异样,老实道:“您失踪,我四处寻找您,刚到京都便被朝廷派出的杀手追杀,不得已,我已经躲藏起来。”
长渊盯着他打量半晌,意味深长的点头:“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多吃点。”
赤相严阵以待,没想到长渊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就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
一时间,赤相心中复杂,他忍不住给自己争取说话的机会:“您若不信,我愿接受拷问。”
长渊夹菜吃,闻言轻笑:“我信啊,别紧张,多吃点,咱们晚点聊正事了。”
饭后,赤相收拾干净,去厨房洗碗。
幽灵扒拉起长渊的香炉,里面徐徐燃起的沉香,味道迷人。
偏偏玩弄之人不懂行,没轻没重,那香炉几次差点掉地上。
长渊转头见此幕,眼皮抽搐,他喊停:“不满就说,别为了给你小郎君报仇欺负我的香炉。”
幽灵不听,更不答,只手下力道更重。
“诶!”长渊没了好脾气,讥讽问,“难不成你还真信他那套说辞,陈老亲自训练出来的死士,会被一群杀手逼得无法脱身?”
嘎吱!
幽灵手下动作一停,心底郁气却愈重。
她不笨,相反,能在众人中被陈老选中,并且培养成和赤相地位同等的盟主,她比大家以为的还要聪明。
可是,那是赤相啊。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一起吃苦,一起经历刀山火海。
当有一天,他们站在对立面,那种局面是幽灵永远不愿看见的。
“我会查清楚。”她脸色冰冷。
“怎么查?”长渊刨根究底。
幽灵瞪他:“这个不需要你管,我会给你答案。”
“行。”长渊往后一靠。
等赤相洗完碗回来,屋内只剩下笨拙煮茶的幽灵。
他撒水的动作渐渐停了,问:“少主呢?”
幽灵没答,单手撑着下巴,神色慵懒:“许久未见,喝一杯吧。”
赤相与她对视片刻,沉默走过去坐下,见纤纤玉指推过来的茶杯,他眼色渐浓:“你什么时候爱喝茶了?”
以往见面,都是喝酒。
倏然间,幽灵感觉自己被一股醋味包裹,眼神怪异瞪他:“这里没酒,将就喝吧。”
她随性而活,于很多事上都看得开。
继而,两人陷入沉默,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茶,直到茶壶见底。
赤相再次抬头,问出第一个问题:“少主呢?”
这一次,幽灵答了:“走了。”
“什么?”赤相脸色大变。
幽灵给茶壶添水,放到火炉上烤,动作生疏,全凭记忆:“少主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我在此等候。”
赤相忙问:“何事?为何不能带上你我?”
幽灵把玩茶杯,以前最厌烦茶水苦涩味道的她,如今也能接受了。
“或许,是不相信你我吧。”
闻言,赤相愤怒,甚至觉得荒谬:“为了他的复国大业,你我吃了多少苦!然后呢,他一句不复国,你我多年努力付之东流,如今他竟还不信任你我!”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生气。
长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火炉上烤的茶壶开了,热雾腾起,将他俩的面容罩住,一切变得不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