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对儿小鹅多可爱,为什么要把它们炖了?
霍苓想的是,等它们长大下蛋,可以再孵小鹅出来……
鹅生蛋,蛋孵鹅……循环往复。
霍时渊看到她的神情,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不过他也懒得改口。
主要是这会儿,他想起了鱼晚棠之前给他做过的糟鹅掌,又勾起了心里的思念,一时间沉默不语。
他以为霍苓送完鸡汤就走了,但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姑娘站在他身旁,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他不由问道。
“嗯……”霍苓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爹,您回来之后,没有去找鱼姐姐吗?”
霍时渊:“……没有。”
好好的孩子,都让月华带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因为程姑娘?”霍苓又问。
霍时渊蹙眉,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也别管。”
“爹的事情,我自然不该管。但是我怕鱼姐姐生气,连我也不理了。”
霍时渊:“……”
原来是怕被自己拖累?
“她不知道。”
“先生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霍苓认真地道,“咱们府里上下这么多人,都知道您回来了,难保这个消息就不传到鱼姐姐耳边。”
霍时渊漠然。
确实是这个道理。
就算自己府里的人都能保守秘密,他带着那么多人回京,怕是也早就落到了有心人眼里。
至少,皇上这会儿肯定已经知道了消息,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激化矛盾,或者在憋着什么大招,才让自己这般逍遥。
“爹,我养的两只小鹅,起初是我好奇,让奶娘帮我买的。”霍苓突然岔开了话题,好像刚才给霍时渊抛难题的不是她一般。
霍时渊也不懂她思维为什么跳跃得这么快。
但是他想,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
他也没接触过其他同龄的孩子,想来可能都是如此吧,霍时渊想。
霍苓继续道:“我其实看了看,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就已经不感兴趣了。”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的鹅?霍时渊这会儿有些听不懂了。
“可是这两只鹅,是从寺里求来的。您知道广昭寺山后养的那群大白鹅吗?”霍苓笑道。
霍时渊确实知道。
虽然他不明白,广昭寺的和尚们不杀生,为什么要养鹅;也不明白,为什么找两只鹅,都要从那里求,但是他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奶娘信佛,不想中途把这两只辛苦求来的鹅扔了,就想劝我把鹅留下。”
“然后呢?你就留下了?”
“我已经见过了,而且也嫌恶鹅是直肠子,到处排泄,所以就不想要。奶娘就想了个办法——”
“她跟我说,鹅是佛祖赐给我的,养鹅的功德,和随便处置可能触怒佛祖的后果,可能都要算在我头上,还会连累到她,然后我就把鹅留下了。”
霍时渊心中暗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养鹅有什么功德?
真是信口胡扯,估计这是广昭寺发财的路子。
那些老秃驴,在搞钱这件事情上,从来就不遗余力。
“知道这两只鹅是我的责任之后,我就好好养它们,慢慢也养出了感情。”
大概看出了霍时渊的不解,铺垫许久的霍苓道:“爹,如果你有很为难的事情,不知道如何开口,那是不是可以想想,能不能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推给别人,让别人来解决?”
霍时渊还是没听明白。
霍苓的比喻,实在是有些隐晦。
霍苓也知道,可是她是个孩子,也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比喻了。
“爹,您在为程姑娘缠着您的事情忧愁,所以不敢去见鱼姐姐,怕她误会,对吗?”
被戳中心事的霍时渊,停顿了片刻后,才有些尴尬的“嗯”了一声。
现在的孩子,懂得可真多。
他这么大的时候,反正根本就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
霍苓看得,有点过度清楚,甚至连这些纠葛都明白。
“可是爹,如果鱼姐姐觉得这是您没有把事情处理好,会生您的气的。”
霍时渊:我不就担心这个吗?
“如果我是您,就会像奶娘求我那般,去找鱼姐姐,把这件事说了,请鱼姐姐帮您想办法。”
霍时渊终于隐约明白了霍苓的意思。
就是要把自己的糟心事,转嫁给鱼晚棠。
一方面显得自己坦荡无所保留,另一方面也让鱼晚棠生出责任感,和自己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这有点……卑鄙了吧。
霍时渊觉得不该那么做。
但是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让他瞒着鱼晚棠,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心里那种好像做错事一般的负罪感,让他坐立难安,做什么事情都无法集中精力。
霍苓说完就说不打扰他,端着空碗又出去了,还体贴地帮他带上了门。
霍时渊内心天人交战:卑鄙,妥当,卑鄙,妥当……
到底是太过卑鄙,还是这般行事妥当呢?
最后,他把面前的账册往前一推,站了起来。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子还曰,不耻下问。
所以,孩子的话,也该听一听。
做了这个决定,好像满天乌云都消散,霍时渊一下就轻松起来,快走走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银芒见他出来,忙迎上前道:“世子,您要出门?”
霍时渊肯定不会往内院去,那就应该是出门了?
“嗯,我去一趟鱼府,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银芒忙低头称是,掩盖住眼底的震惊。
——姑娘的那碗汤,加了什么仙草,一下就让世子豁然开朗了?
霍时渊甚至没有等到晚上,大白天就直接往鱼府而去。
不过,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太着急,他还是按照老路线翻墙而过,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鱼晚棠的院子。
满腹思念之情,如火山岩浆,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喷涌而出。
可是很快,他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因为霍时渊刚从跳上墙,就听到鱼晚棠的屋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