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想肉
耗时数天，动用了数十人。
这些用来用来救活黑水城上百万百姓生命的粮食才一路跋山涉水地到了断魂谷。
但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些负重极大，看似运载了许多粮食的马车。
其实只有最表面的薄薄一层稻壳，下面全是坚硬的石头和杂物。
饶是黄弘，也未曾想到。
他抿着嘴，将所有马车上的麻袋撕开。
金黄色的稻壳顺着裂口，哗啦啦落了一地，被地上的鲜血染湿。
咔嚓！
一只穿着长靴的大脚从上面重重踩下，稻壳被深深踩入泥土之中。
黄弘走回展风笑两人面前。
“也许这只是陷阱，用来吸引神武士卒的注意力。”他面无表情说。
“可......”
展风笑欲言又止，“什么样的陷阱值得花费这么多人的性命。”
“此次粮食筹备是知府大人一力负责，他一向是个好官。”巩休忽地开口道。
“好官不好官，问问不就知道了？”
黄弘低声言语两句，随即一个闪身冲进树林之中。
过了片刻功夫。
他提着一个断了一臂，面无血色，穿着铁甲的大汉走了出来。
“千户，解释一下吧！”黄弘松开右手，千户重重跌落在地上。
牛犊般雄壮的汉子跪倒在地，用仅剩的左手支撑身体。
他抬起头，看见满地的染血稻壳和马车上的重石杂物。
满脸血污的脸庞中顿时一脸不敢置信。
“怎...怎么可能！粮食呢？粮食！”
他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向马车走去。
但刚走了一步，随即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了马车之上。
额头撞在大石之上，眉眼划开一道血痕，鲜血无止境地流下。
染红了脸颊，染红了双眼...也染红了泪珠。
“兄弟...我对不住你们啊！”他放声哀嚎，胸膛疯狂上下起伏。
黄弘沉默地看着一切，没有出声打扰。
之前他们一路赶来的时候。
刚好路途中遇到了这亡命逃窜的大朔千户和身后一直追杀的神武士卒。
他也就顺手杀掉了那两个神武士卒，将大朔千户救了下来。
等千户不再哀嚎，情绪稍加缓和，黄弘当即再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户抬眉，看了一眼黄弘。
“黑水城被放弃了！”他牙关紧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和我的兄弟也被放弃了，做了弃子。”
“放弃？”
藏于面具之后的脸色稍变，黄弘向前一步，走到马车边上，“黑水城被放弃了？”
“黑水城拥有如此地利，如此坚城！”
他声音一顿，补充道：“还有......足足百万的百姓。”
“朝廷怎能舍得放弃？”
“哈哈，朝廷有什么舍不得？”
千户吐出一口鲜血，怒极反笑。
“之前上面连下十道御令，逼迫姜总兵匆匆分兵连州。”
“不然神武如何能连战连捷，一路打到黑水城之外。”
“我听说连州不是已经被大周一路打到了州中心吗？”
黄弘回忆着从萧润物那听来的情报。
“借口罢了，借口罢了！”
千户左手重重一敲马车。
“连州之后便是中州，那些高官们完全可以调度在中州无所事事的虎贲军，而不是战事吃紧，无力分身的边疆军！”
“军中早有流言蜚语，朝廷高官根本不想让这三朝大战持续下去，只尽快结束战争，哪怕割地赔款也在所不辞！”
“但没想到这个传言竟是事实！”
“能战为什么不战？”
黄弘有些不敢置信。
从一个边疆军就可以挡下神武所有军力可以看出来。
哪怕面对两大王朝，大朔也有着一战之力。
但现在朝廷高官和皇帝却怂的可怕，连打都不敢打？只想尽快结束战斗？
千户没有回答黄弘的话，他满脸悲凉，竟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旌旗飘舞，战鼓擂动，大朔铁军威震四方......威震四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逐渐低不可闻，直到变成几声蚊虫般的低喃。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砰！
千户失去力气，整个人向后倒去，泥水混着血液飞溅。
金黄的稻壳混入了他杂乱的头发之中。
眉眼如月，似笑似哭。
“现在怎么办？”
展风笑走到黄弘身边，转头看着黄弘，试图想透过面具，看到他的表情。
“这任务......”
“任务继续，再等最后两天！”黄弘语气凝重道：“两天后，回城。”
“行！”
展风笑点头，他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去哪都是一样。
与其放弃任务，去府城或者做别的任务，倒不如就在这多等两天。
看着月影和风声在一阵简短交流过后，转身越走越远。
巩休顿时陷入挣扎之中。
这任务目前充斥着浓浓的不对劲，参与任务的五人已经死去了两个。
面临极有可能失败的任务。
是放弃，还是再坚持两天......
他犹豫片刻，最终快步朝黄弘离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两天，反正也不会碍什么事。
........
黑水城，城北五合帮总部。
萧润物养伤，黄弘闭关，农天成金盆洗手，五大头目只剩田忠达一人。
所以他不得不暂时肩负起帮主的职责。
古色古香的议事厅中，田忠达没有坐在属于帮主的席位之上。
他坐在长老的大红椅上，听着油米堂的新任堂主郭福玉汇报帮中的财政情况。
“目前帮中银两还结余了不少，但粮食严重不足......”
郭福玉抱手道。
“粮食.......”田忠达叹了一口气。
“黑水城中哪里有粮食，现在就连老鼠都不敢出现在街头，乌鸦不敢落在树上，生怕被饿昏头的人抓着吃掉了。”
粮仓被烧不是小事。
起初在守备军的封锁下，消息坚持了一天没有流传出去。
但不知是神武探子在暗中传播，还是士卒中有人把不住门。
一夜之间，黑水城粮仓与军营粮仓被烧之事瞬间闹得沸沸扬扬。
第二天一大早。
整座黑水城就掀起了一阵抢粮风波。
但消息最灵通的富商，高官们早就一个个挥舞着银票提前已经将城中所有小摊小贩的积粮与粮铺的粮食扫购一空。
他们占据了绝大多数粮食，然后疯狂抬高粮价从中谋取暴利。
一斤棒子面他们就敢要二两白银，比抢劫来钱还要快！
这种价格一大部分百姓都无力负担。
严重的饥饿之下，城中局势瞬间不稳，有了暴乱的趋势。
官府虽然想要解决这种现状，但碍于这些涨价的商家背后全是官老爷或者是城中有门有面的大人物，根本动不了手。
最后还是守备军的总部公孙白联合姜家姜云海一起出手，亲自斩杀了一大批趁机抬高粮价的商户，然后将粮食充公以较为合适的价格贩卖，才止住了暴乱。
但......
黑水城毕竟粮食全靠城外粮田以及其他城市供给，本身不具备产粮的功能。
在没有外界输粮的情况下。
黑水城就只会如同坐吃山空一般，粮食不断消耗，越来越少。
而且黑水城还是云州大城，光人口就足足有百万人之多。
这原本是黑水城骄傲的一点，此刻却成为了催命符。
每个人每天哪怕只吃五两米，一天都要五百万两，也就是五十万斤粮食。
完全可以堆出一座小山了。
而且一个人怎么可能只吃五两米？
正常来说，在没有油水的情况下。
一个大汉起码得吃两斤粮食才能勉强吃饱，大姑娘也得一斤。
更别提吃的更多的武者们了！
要知道黄弘若是放开肚子吃，一餐饭吃上个快十斤肉食都是常有的事。
当然他是修炼了如此之多武学，又要攻击内气又要供给肉身，是特例。
但一般一个内气武者，一天消耗起码也有个五斤粮食以上，才能保证气血充足。
若是习练内练法消耗就更多了。
于是......五天过去。
在只有消耗的情况，城中粮食愈少。
仅剩的粮食还要保证守备军的战斗力，优先供给给守城士卒。
城中已经出现了百姓饿死家中的情况。
五合帮还好，毕竟黄弘黑水城中最早得知粮仓被烧的一批人。
他第二天就下令让帮中油米堂不惜代价，全力收购城中粮食。
所以那些扫购粮食的高官富商的身影之中也有五合帮和飞鱼帮的影子。
不过后来为了避免被守备军清算，田忠达还是忍痛“捐”出了相当多一部分。
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粮食不足的情况。
就在田忠达回忆着这几天的悲惨经历时，郭福玉忽然有些欲言又止道：
“其实我知道城中有个地方可以买到粮食，但不知.....田长老你愿不愿去。”
“有这种地方？”田忠达微微皱眉，但没有质疑郭福玉话语的真假。
毕竟郭福玉现在也是靠五合帮才能勉强吃上一口饱饭。
“去看看吧！”田忠达站起身来，“听说府城那边已经派送了粮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我们手中，既然有粮食那就不能错过！”
“我们走！”
两人随即快步出了五合帮总部。
城中的街道上人影稀少，绝大大部分人都饿的有气无力，瘫坐在墙边。
毕竟像田忠达能吃饱，还有力气走路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爬到路中间，抱住了田忠达的脚。
“大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他有气无力道。
田忠达面色一僵，他右脚一抬，没用什么力气就挣脱了小孩。
“走开点！”他大声道。
那小孩还不死心，爬着试图再次抱住田忠达的脚，但大汉直接挥舞拳头。
“再来，我就揍你！”
毫无疑问，那大汉的拳头落下，小孩肯定抗不住，就得当场毙命。
饿死，或者现在被当场打死。
小孩还是选择饿死，他抿着嘴，通红的眼睛死死看着田忠达，最后一步一步爬回了墙角。
“快走!”田忠达对着郭福玉小声道，随即两人加快了脚步。
走出街头，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他才微微叹了口气。
吃的，他随身就有，但不能给！
不是他一个帮派长老给不出一点吃的，而是不能开这个头。
一旦他给了任何粮食，街道上的其他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会用尽各种手段从自己身上榨出粮食。
当然田忠达作为内气武者。
哪怕这些人没有饿到走不动路，一拥而上，其实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有时候实力无法解决所有问题，尤其是实力达不到绝对的强大时。
他们打不过，抢不过，但可以让小孩过来。
到时候，将会有无数个饥肠辘辘的小孩等在总部之外，哭嚎着求东西吃。
不要以为田忠达在危言耸听。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昨日，飞鱼帮的元羡鱼就因为在路上施舍给一个小姑娘一块白饼。
就被饿晕的人给围堵在了街头。
作为凝意武师，这些人自然无法挡住她，元羡鱼直接震晕一片，然后脱身而走。
但她没想到的是，随后飞鱼帮总部外就多了一大群小女孩。
不能给，元羡鱼也无法忍下心杀鸡儆猴，最后只能当缩头乌龟，闭门不出。
所以为了帮中其他成员着想，田忠达不论如何都要铁下心来。
就在田忠达思考的时候，郭福玉所说的地方已经快到了。
两人在城中的小巷中绕来绕去，最后终于抵达了一处开阔的河边空地。
郭福玉伸出右手，指着河边一片破破烂烂的木制棚屋区，“我说的就是那里！”
“这种地方会有粮食？”田忠达心里嘀咕，但没有说出来。
他们沿着河边一路走到棚屋外，还没进去。
呼呼！
忽有一股河风吹来，淡淡的鱼虾腥味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田忠达皱着眉，以袖捂鼻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颇为热闹的交谈声般跃入耳中。
“二两肉，一两银子，可以不？”
“啧，行行行，今天新来一批想肉，之前的要处理掉，就便宜给伱了。”
“我家老爷要的菜呢？”
“马上，马上！”
棚户区里是大大小小的不同摊位，这些摊位上卖什么的都有。
田忠达顺着声音看去。
棚户区进去右手边，有一家卖肉的屠户摊位生意最好。
刚刚的喧闹声也是从那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