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苏瑾珩,固执中有带了几分希冀,不晓得是不是纪言蹊的错觉,她在他的眼里寻到了一丝泪光。
一丝一闪即逝的,泪光。
苏瑾珩在害怕,许是过去纪言蹊丢下过他太多次了,所以他才会这般惧怕吧。
怕她再一次,潇洒的、头也不回的、无可挽回的,丢下他。
纪言蹊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泪意突然涌上鼻尖,连带着说话都带了几分鼻音。
“我不会,只要云澈哥哥不让我走,我就不走。我那儿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我们的生活,由不得旁人做主,但若那个要主动娶妻纳妾是你的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不会!我不会的!我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要好好保护你。”
感受到纪言蹊话语里的认真,苏瑾珩也忍不住红了眼,“所以……我怎么舍得我的蹊儿,受这样的委屈呢?”
纪言蹊闻言也忍不住一笑,半打趣半认真到:“那我可记下了,云澈哥哥可莫要食言啊。”
“好。”
月色似乎在这一刻格外温柔,看着面前相思已久的面孔,苏瑾珩再难自控,缓缓凑了过去,纪言蹊也配合地敛上了眼眸。
“殿下!快到了!您先下马车吧!”
就在两人靠近之际,突兀的敲门声陡然响起,惊得纪言蹊连忙往后一靠,不小心撞上了车璧疼得轻呼了一声。
苏瑾珩也从方才那片刻的温情中清醒过来,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原想关切几声,却见纪言蹊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这才道:
“那蹊儿先回府,改日我再想法子去见你。”
“好。”
苏瑾珩点点头,一拉车门跳了下去,“旷达送蹊儿回纪府吧,澄明跟我先回府。”
“是,殿下。”
马车才刚离开视线范围,澄明便察觉到了一道不算友善的视线,一扭头正好对上了苏瑾珩的眼睛。
虽然也不晓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但被人这么盯着,澄明少不得还是觉得有些心虚,于是连带着询问都带了几分心虚的味道。
“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
苏瑾珩淡淡地扭过头,没等澄明松上口气便又听他说:“对了,我今日去马厩时瞧见银月的马厩太乱了,想来是下面的人没侍候好。”
“殿下说得是,我今日回去就好好教……”
“不必了,明后两日你便亲自负责马厩清扫吧。”
“啊?”苏瑾珩的这一句话,楞是将澄明的下半句“好好教训他们”给堵在了嗓子里。
澄明向来都是贴身侍候的,哪里吃过这些苦头?
于是少不得又是一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奈何苏瑾珩这次态度倒是坚决,任他挂在腿上也没松动半句。
可怜的澄明,到最后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哪里惹了苏瑾珩不快。
瘸着条腿回到纪府的纪言蹊,少不得又被一家老小批评了一顿,要不是看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求饶,估计当天夜里都睡不踏实。
第二日一大早,纪言蹊一睁眼就瞧见沉碧和墨英两个人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她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就见沉碧端着水盆冲了过来。
“小姐小姐,不晓得哪里跑进来的……我打不过她……”
“好了,我认识,是云澈哥哥身边的。”
看着沉碧满脸的戒备,纪言蹊淡笑着解释了句,“墨英,你来是?”
“五小姐。”
墨英微微颔首算是行过了礼,“殿下让从今日开始便来伺候五小姐,也好避免昨日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纪言蹊应了一身,但多少还是有些为难的,院子里平白多了一个人,总要有个由头的。
比起纪言蹊的为难,沉碧的高兴就十分明显了,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小声在纪言蹊耳边说。
“太好了小姐!这位姐姐可比苹儿厉害多了!”
墨英似乎看出了纪言蹊的为难,又道:“五小姐莫要担心,殿下特意准备了三公主的帖子。昨日您在小洛府受了伤,三公主过意不去,特意送了奴婢过来赔礼。”
纪言蹊闻言终是笑了,这就是她的云澈哥哥啊,总是为她想得这般妥帖。
苏瑾珩的好意,纪言蹊自然不会抚了,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按照苏瑾珩的意思报去了纪老太太那儿,纪老太太本也不会太过为难纪言蹊,顺势便着人把墨英录上府册。
鉴于纪言蹊脚伤未愈,家中长辈们集体将她约束在了府中。
纪言蹊想了想倒也没反驳,毕竟苏奕颜和洛清离两口子的事儿他们外人也不好过多掺和,倒不如过段时间等人两口子冷静下来尘埃落定,他们再前去探望的好。
是以,纪言蹊安安心心在家中养起了病,而苏瑾珩则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位于天子脚下的京都,似乎是个永远缺乏宁静的地方,这不,刚刚平静下来的京都就被泊渊侯府激起了新的波澜。
许倩琳生来便是泊渊侯府唯一的嫡女,自小受尽宠爱,可她从未想过,在家族利益面前,所谓的亲情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许惊庭娶了品国公府的嫡女,如今在泊渊侯府中势力大涨,许惊铭要想压过许惊庭一头,除了娶妻以外,他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妹夫。
因此作为胞妹的许倩琳,就这般被向来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推了出去,她要嫁的对象——是二皇子苏瑾延。
苏瑾延在朝挂了个闲职,唯一的爱好就是养花侍草,空有一个二皇子的头衔,却被排斥在朝廷的权利中心之外。
若说苏瑾延还有什么可取之处的话,便是他有着一张好看的皮囊,嘉崇帝又因着他的母妃安贵妃娘娘的缘故,对他多了几分偏爱。
可世人都晓得,苏瑾延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曾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德才兼备的二皇子才至今未娶,毕竟……
说白了,苏瑾延在众人眼中就是个数着天数过日子的将死之人。
纵是泼天的富贵,可谁又愿意女儿嫁过门去活守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