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重大抵是个老实人,苏瑾珩这边询问了几句,便听见有人抱不平到:
“老周素来老实本分,这等缺德事儿是绝不会碰的。”
苏瑾珩也不反驳,略微使了个眼色门外侯了许久的管事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说是丢失的米粮是受潮后自己拿去楼顶晾晒去了,不曾想惹出这般大的祸端,请苏瑾珩恕罪。
苏瑾珩挥了挥手,并未惩罚管事,竟还客气地同周天重道了声歉,然后便带着澄明离开了。
回了屋里,苏瑾珩便更加确定周天重与此事有关,接着就唤了澄明去给今日被问话的众人一一送去了致歉的礼物,顺带叫澄明安抚他们一二。
澄明依言照办,一个一个的分开送去了礼物,安抚之时自然少不得就提了周天重几句。
官差们心思都是粗的,加之澄明说话客气,叫人也生了几分亲近感,于是不知不觉就被澄明套了不少话出来。
官兵甲说,周天重素来憨厚老实,而且办事极为利索,当差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一点纰漏,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官兵乙说,周天重是个极为心善的人,与官宦百姓关系都极好,这些年的月钱大多都用在来救助孤寡了,听闻还认识一些绿林好汉。
官兵丙说,周天重父母早逝,在西州也没什么亲戚,就一个与他岁数相近的表兄走得还算亲近。周天重的表兄经常会给他送些吃食来,米粮入库那日,正好也来了。
官兵丁说,周天重是西州本地人,大抵是因为囊中羞涩的缘故,从未出过远门,在京都也无什么亲戚。
苏瑾珩得到消息后不免有些愕然,看不出这衙门里倒真是藏龙卧虎,普通官差竟然也能与那绿林好汉搭上关系。
澄明摆好笔墨后,苏瑾珩将方才得到了几个线索落于纸上,又思忖了片刻后在表哥二字上画下一个圈。
“澄明,去查一查周天重的这位表哥,切莫打草惊蛇。”
“是,殿下。”
彻查周天重表哥之事,花了澄明三天时间。
周天重的表哥名唤毕少鹏,是位做生意的商贾,初略些看身家倒也清白。
可待澄明仔细一查,才发现这位毕少鹏同周天重脾气秉性多有相投,两人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而且毕少鹏因着经商之由,人脉比周天重还要广得多!
毕少鹏生意做得不大,除了西州以外在京都也有一处铺子,听闻他近来倒是频繁奔波于两地之间,时间正好就是赈灾米粮失窃前后。
至于在京都城到底与哪些人来往,澄明已经传信儿给康凯去查了。
苏瑾珩一番思索下来,越发觉得这两人有问题,想着时下西州的水患已然处理妥当了,便写了封折子八百里加急地送回京都。
如今,西州洪水已退,州内米粮充足短期内不会出现饥荒问题,河堤的疏导与引流工作初见成效,百姓们的安置也在稳步进行。
说起来,早苏瑾珩他们一步到达的治水大臣应当是要留守于此的,可纪淮安如今脚伤未愈,顶多也就跟苏瑾珩一般在院子里指挥指挥。
可纪淮安原本是负责河堤重建的,这等事情不能去到现场,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可若是纪淮安跟着回京,他的用处可远比在西州的大。
再者,西州如今正忙着治水,医者大多居于前线,纪淮安的腿伤得不到好的治疗,日后若是落下病根,还不得将纪言蹊那丫头给心疼死?
如此想着,苏瑾珩越发觉得可行,又吩咐了澄明一些事情便睡下了。
西州水患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可苏瑾珩这几日却还是如同之前一般日日待在院子里查看各项事务的完成情况,旁人虽说没觉得有何不对,但知道米粮之事的纪言蹊却是十分疑惑的。
这人怎的半点动静没有?
连续几天的平静叫纪言蹊有些坐不住了,给纪淮安请过安后便寻个借口出了官驿,本想着出去打探打探,哪晓得正好在官驿门口碰见了云澈和叶满星。
只见,云烈像个大爷似的抄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满星,不晓得说着什么,神色颇为得意。
好在叶满星本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姑娘,此刻正红着脸同云烈争辩着。
眼见两人吵得愈演愈烈,纪言蹊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劝到:
“你俩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外面那般多的人,岂不叫人见笑?”
“小矮子你来得正好!”云烈瞪了叶满星一眼,连忙告状:“你都不知道这叶满星多没良心,她在西州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当时却不肯与我们同去孟义府,定是惧怕孟义凶险。如此行径,简直枉费小矮子一路对你照顾颇多!”
叶满星也看向了纪言蹊,急急争辩:“我没有!”
“那你为何要哄骗我们?如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叶满星涨红着脸,眼神在两人脸上流连往返了好几次,最后却是跺跺脚后转身跑开,“反正我没有!”
“鬼才信你呢!小爷我……”
见叶满星跑开,纪言蹊连忙拉住了得理不饶人的云烈,“好了,少说几句能把你憋死?”
“她就是不仗义。”云烈撇撇嘴,依旧有些不服气地回了句。
“许是有旁的难处,以后莫要再提此事了。”
纪言蹊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看了眼叶满星离开的方向,免不得还是有些担心,“我去看看她。”
“哦。”方才刚吵完架,云烈自然是没好意思跟上去,于是就一个人回了院子。
纪言蹊也没再管云烈,转身提着裙摆便跟了上去,好在官驿廊桥设计简单,不会叫人迷了路。
所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纪言蹊便找到了叶满星。
驿馆的花园里,苏瑾珩和叶满星对立而站,彼此距离不过咫尺,身后是一大片摇曳的琼花,看上去倒有几分意外的融洽感。
此时日头正好,给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暖光,以至于叫苏瑾珩那身萧穆的深色衣袍也凸显出些许温柔之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