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太傅、太保并列三公,虽说都是挂名的虚职,却彰显着皇家无上荣光的恩宠。
至于那王太傅府,本就是极为清贵的人家,更别说那府中还有个手握实权的户部左侍郎了。
“母后,儿臣不愿。”
苏瑾珩还跪在地上,明明比柳皇后矮上了一大截,可偏生那气势却是半点不低。
“除了纪姑娘,儿臣谁也不娶。”
“本宫瞧着你果然是荒唐极了!”
柳皇后脸上的仪态终究是再难维持,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难道不知?你四皇兄可早就盯上人家王家了,要不是你祖父与王太傅关系甚笃,这会儿王家早就帮着洛贵妃他们对付咱们了!那纪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啊?若不是因为你的事儿,本宫压根就不会知道京都还有这么一户人家!她如何配得上你?”
“母后当真以为,柳洛两家的战役中,有了王家的加入柳家便能稳立其中吗?如今父皇正欲分化洛氏一族的势力,若是此时母亲急于拉拢王家,父皇便立马会将矛头对准柳家。另外,王家的野心您也不是不知道,他们需要的绝不仅仅只是一纸婚书这般简单,若有朝一日王家势力坐大,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洛家!”
“好好好,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对,就算不是王家,那也可以是南家、郁家、陆家、魏家、萧家!任凭哪个都比他纪家要拿得出手!”
“母后,儿子并无心那个位置您也很清楚,既然如此,母后又何故乱点鸳鸯谱呢?”
“乱点鸳鸯谱?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本宫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柳皇后高声说完这句后,面色苍白地扶住了惠嬷嬷的手,好半晌才平复好心情。
“好,你且说说这纪家姑娘于你何益,本宫听着。”
“儿臣知晓,纪姑娘的身世的确不如京中贵女那般显赫,但在儿臣看来,纪氏一族却是难得的笃实之户。
纪姑娘的父亲纪淮安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纪姑娘的大哥纪择知未靠办分祖荫,远走边关在血海中博来的功名,旁的不说,就是这份勇气也值得夸赞。
纪姑娘的二哥纪择谦,不仅学问人品上佳,这次还为祖母治病推迟上任之期,这等魄力与孝心实乃苍天可鉴。纪姑娘的胞弟纪择行,也是学识了得的才子。
如此一门,日后定能大有成就,母后又何苦仅看眼前之益呢?”
“本宫瞧着,你这些日子旁的没学到,倒是学得一手的和稀泥,这样的人家一抓一大把,也值当你这般夸赞?”
“儿臣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万没有无中生有的念头。或许在母后看来,那些名门贵女自有千般好处。”
苏瑾珩说着,好似倏而想起了什么,那双眼睛如同明珠启尘般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那忽而柔和下来的目光藏着深切的眷恋。
“可在儿臣心中,纪姑娘便是这世间最好的。”
柳皇后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被人这般顶撞过,更何况这人还是她素来听话的儿子。
于是一时竟是觉得气血不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旁边的惠嬷嬷忙伸手为她顺了顺气。
“皇后娘娘,您莫要生气,仔细着些身子啊!”
“你着实是不清醒得很。”
柳皇后坐回软塌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唉声叹息一口指着外面的门儿道:“去小佛堂给本宫跪着,在菩萨面前好生反省反省,等你清醒了,想清楚了再起来。”
柳皇后膝下就苏瑾珩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素来都是矜贵养着的,深怕他受了半分委屈,这般罚跪于他倒是第一遭。
苏瑾珩但到底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宫人们断定他吃不得这般苦头,却又知道柳皇后正在气头上不好明说,于是忙劝到:
“五殿下,您就同皇后娘娘认个错吧,不过一个民间女子罢了,怎值当伤了你们母子情分呢?”
岂料素日好脾气的苏瑾珩,竟是不声不吭地起身,径直往小佛堂走去,只留给了她们一个执拧的背影。
谁也没想到,苏瑾珩真的就听话地跪到了佛堂去,更没想到的是,苏瑾珩这一跪便是整整两天两夜。
柳皇后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后,便忍不住想去看苏瑾珩,又怕自己下了矮桩会便宜了那纪家丫头,于是便一直崩着待在殿里。
苏瑾珩跪了整整两天两夜,柳皇后也就跟着整整两天两夜没休息。
直到第三日清晨……
这几日一直往返于主殿和小佛堂之间的宫女再次回了主殿,对上柳皇后关切的目光低眉顺眼地摇了摇头,“五殿下还是不肯用饭。”
太阳再次升起,柳皇后在晨光的照耀下,心里最后一丝坚持也在这刻土崩瓦解,桌上的碗碟被悉数扫于地面,碎了一地。
“生他养他的都是本宫,他若是身子有个三长两短的,那纪家姑娘至多不过两三滴眼泪便罢了,能有本宫这个做娘的痛心吗!他如此这般,便是在逼本宫就犯!”
见柳皇后情绪失控,惠嬷嬷连忙递了杯参茶给柳皇后,劝道:
“娘娘可仔细着自己的身子些,左右不过一个女子罢了,五殿下若实在喜欢,您做主帮她收了那姑娘就是。”
惠嬷嬷用的乃是“收”而非“娶”,柳皇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想想又觉为难。
“珩儿言语之中这般偏袒于那纪家姑娘,怕是一心只想着娶那位姑奶奶回来做正妻呢!”
“五殿下的正妃之位何等贵重,哪是那四品官宦的庶女镇得住的?”
惠嬷嬷话虽说得刻薄,可却笑得极为和气,“再说了,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娘娘又没斩断五殿下的心头好,不过行些锦上添花之举,五殿下自然不会再忤逆于您的。”
柳皇后点点头,觉得惠嬷嬷此话及其有理,“但正妻未定,有如何好纳妾?传出去旁人还道本宫不懂礼节、不知轻重,岂不自打脸面?”
“娘娘自然不是这样的人了。”惠嬷嬷笑到,“这段时日阖宫上下都在忙活皇上后宫大选的事儿,五殿下的事情再怎么要紧,也不能越过这做父亲的去吧?”
柳皇后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有道理,笃定了心里的念想便连忙起身,指了指殿内侍候的宫人们。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将五殿下请过来!手脚轻些,莫要伤到了他!”
“是,皇后娘娘。”
听见小佛堂外那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苏瑾珩就知道,他赢了。
虽然不甚光彩,但起码……
他没有辜负他的蹊儿。
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中,是纪言蹊嬉笑着冲他伸手,然后她说:“云澈哥哥,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