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蹊一向都是个说做就做的人,第二日便开始忙活着了起来,将收来的部分米粮变卖为现银后用于修建仓库,同时宣布剩下来的五百多石米粮则全部放入了粮仓。
下游佃户本是预备四处凑钱来添补租子的,得知纪言蹊这般痛快地免了租子,不禁对这个新东家感激戴德。
上游佃户本都是乖乖上交了租子的,哪晓得交出去的米粮又通过这种方式回来了,户户皆是对此交口称赞。
米粮变卖和物资采购的体力活,姑娘家去到底是有些费劲的,于是苏瑾珩便派了澄明陪沉碧一同前去。
澄明总感觉这段时日沉碧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本来以前以为两家主子的关系,他们虽说不似朋友般亲厚,但好歹也能聊上几句。
可最近这段时间呢,沉碧总是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冷淡,就算自己主动挑起话端,她也多半是不应的。
澄明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问沉碧,“沉碧姐姐,我最近惹你不快了?你怎的突然就不理我了?”
“没有啊。只是以前我觉着你懂得甚多,没想到……你也是个可怜人。”
沉碧从掌柜的手中接过银两,回头看了澄明,眼神格外多了几分怜悯,紧接着安慰了句。
“你也想开些,我听闻啊宦官若是做得好,皇家也会特别开恩许他们收旁支什么的孩子传宗接代的,所以……”
此时的澄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也终于弄懂了这段时日沉碧为何突然变了个样,想必是知道了苏瑾珩的真实身份后,便以为自己是那贴身侍候的太监呢!
“沉碧!我!我不是!”澄明着急的解释,“宫里并非所有男子都是太监,还有侍卫呢!我就是自小伴少爷长大的侍卫!”
“侍卫?”沉碧闻言一愣,眼神下意识朝澄明的下身探去,探到一半又面色一红忙道歉:“对……对不起……哎呀!”
丢下这么句话,沉碧忙害羞地捂脸跑开。
“沉碧!小心!”澄明话才出口,沉碧就迎面撞上了一支迎亲队伍,被撞的家丁一个踉跄,手中的盒子便飞出散了满地。
正红的绫罗绸缎散在地上,显得格外鲜艳,那家丁见状从地上爬起来,抓着沉碧的手就要讨个说法。
“哎!你这丫头扰了我家二爷的好事儿!我必须得抓你见官去!”
澄明闻言忙迎上前去,“这位小哥,您家爷今日办的可是喜事儿,还是莫要叫她冲突了才是。您看看这该多少银子,我们赔就是了。”
“阿丁,罢了,别误了吉时。”
就在两边僵持之际,原本骑马走在前面的新郎官竟是闻声折了回来,沉碧抬头一看,竟然是张异常熟悉的脸。
只见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眼帘微敛,清冷的眸子里酝酿着化不开的稠墨,以至于一身正红礼服都未给那张俊俏的脸上增添丝毫喜气。
“沉碧姑娘,回去见了你家主子,莫忘了将在下的喜事告知于她。这份贺礼,无论如何她也是逃不掉的。”
那人显然也察觉了沉碧打量的目光,于是这般对沉碧说道。
他周身却好似淬了冰般,叫沉碧明显感到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让她忍不住毛骨悚然地往后退了步。
过了好一会儿沉碧才堪堪调整回状态,恭敬回了一礼,“是,一定带到,许公子。”
得到满意的答案,许惊庭才唇角略勾,一勒缰绳扭头往前后走去。
一旁的澄明好奇地凑了过来,“谁啊?”
“宁远学院的许惊庭,许公子,你不是认识?”
“哦。”澄明想想又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却总是想不起具体在哪儿听过,于是只道:“记不得了,走吧,咱们去买建仓库的材料吧。”
沉碧总觉得今天见到的许惊庭有些许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上来,想了片刻后还是点点头,“嗯,走吧。”
……
纪言蹊得知许惊庭婚事的时候,她正跟着苏瑾珩在山坡上看仓库建立的地方,云烈则因急事回了京都。
沉碧将许惊庭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纪言蹊,她却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从苏瑾珩的手中接过笔来,在宣纸上画了个圈儿。
“我看就这里好了。”
苏瑾珩也点点头应承,“这里地势偏高,可以防止米粮这类物品受灾受潮,的确不错。”
“那明日我们便开工吧!”
纪言蹊笑着将图纸递给了苏瑾珩,随即扭过头对沉碧到:“至于许公子大婚,我们的确该送贺礼的,更何况你这番还闯出这样的祸事来。这样吧,叫半夏回头回府挑件儿东西送过去,贵重些的。”
沉碧并不知道纪言蹊与许惊庭之间那些弯弯绕绕,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妥,只觉得这礼物若是纪言蹊亲自准备的话,才能彰显心意不是?
沉碧想着,正想说话便瞧见向来沉稳的半夏从田庄那头急急跑来,慌乱之下还差点摔倒。
纪言蹊见状,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半夏,“这是怎的了?你且慢些。”
半夏扶着腰喘着粗气急忙说:“小姐!老太太回府了!差人来请您回去!”
纪老太太回府,这于纪言蹊而言,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于是只跟苏瑾珩打了招呼后就忙往纪府赶去,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苏瑾珩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但发生了上次的事儿他也不好陪同回城,只好派了暗卫跟着保护纪言蹊。
自己则略微收拾了下,驱马径直回了齐王府。
纪老太太的身子恢复得比纪言蹊意料中的要好,等她慌慌张张赶到春晖院时,老太太正端坐在软塌上喝着圆子羹,面色红润比以往更甚。
“祖母!”纪言蹊好似个孩子般径直扑了过去,坐在老太太脚边又关切:“祖母身子可好了?”
“好了,好了。”纪老太太笑呵呵地打量了纪言蹊一眼,见她身上还穿着在庄子里的轻便衣物,笑道:“听闻你在庄子里玩得很野,本来我还将信将疑,如今一看倒是真的了。”
纪言蹊这才发现屋子里只站着几个老太太身边的体己人,旁的小辈一概不在。
按理说纪老太太回来了,小辈们都需一一过来请安才是,可如今这屋里这般安静,只能说明……
纪老太太提前将人都支走了,定是有话要同她讲的。
依着纪老太太的手段,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儿怕是都已了如指掌了。那么,自己同苏瑾珩的事儿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这样一想,纪言蹊也由不得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老太太对她寄予厚望,但她终究还是叫老太太丢了脸面。
“祖母……”纪言蹊低声呢喃,“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