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上抿下酒水的老人举起酒杯,穿过透明椭圆的玻璃看向悬挂在半空中,灯台上的那个男人。
风语子没有从殿内消失,而是跳到了众人头顶那盏明晃晃的大灯上。
很难想象一个人类会有如此惊人的弹跳力。
毕竟那盏灯距离地面足足有两层楼的高度。
大灯被设计成正方形,像是一块发光的地毯被平铺在半空里。
风语子就站在上面,和楼台上的老人平视。
对于下方的战斗,两人都没有过多的关注。
老人相信他的女孩们能够解决掉对手。
风语子同样坚信少年会杀掉所有的敌人。
就像他在第一眼看见少年时,就被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如刀一样的锋锐所震动。
舞池里的白刃战已经开始了。
龙泉第一时间就斩碎了几把从四面袭来的折刀。
这柄长刀的锋锐和材质,是这些批量制造的折刀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更何况少年挥刀的手臂上,肌肉和血管像是活物一般狰狞蠕动。
那独属于启灵者,强大的动能将那几个率先迎上来的女孩们,那娇弱的身体全部都掀飞出去。
他依然没有动用刀术,只是纯粹的挥刀。
剩下十多个女孩们也都冲了上来,白色的刀刃和她们手臂上洁白的皮肤相互映衬,在灯光下白得刺眼。
许夜只像是一个闯进了羊群里的饿狼,鲜红的血涂抹在他的脸上和手臂上,有他自己的,也有女孩们的。
只可惜少年从不懂得什么事怜香惜玉。
长刀顺着既定的轨迹滑动,就带起来了一颗绝美的头颅,那本该是处于花季少女绝美的脸庞,在离开脖颈的一刹那就凋谢成扭曲如鬼的狰狞表情。
但也有折刀落向了他的身上。
可许夜似乎能够看清那些折刀落下的轨迹,他弯腰、扭身、低头,手臂挥动,像是一个跳着拙劣舞步的舞者,却又偏偏躲过了所有挥落而来的刀刃。
长刀拧动,银白的刀刃在空中划过银白的轨迹,灯光下像是一条拉长的白线,白线落下的途中,穿过了女孩们的身体和脖颈。
于是有更加鲜艳的红花热烈盛开。
那是喷涌如长龙的血。
即便是有着尖角的羊群也无法抵挡一头饿狼。
更遑论这头饿狼的爪牙要比她们的利角更加锋利和坚硬。
数十具美艳的躯体倒下,倒在满是铜色弹壳和血液的舞池里。
淡白的薄纱被血液浸透,盛开在凄白的肌肤上,像是一朵朵点缀的碎花。
头顶传来擂鼓般闷沉的震动。
剧烈的声响如同有古钟敲响。
许夜抬头,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天而降,他的背后仿佛有一片红色的海洋。
楼台上悬挂的巨幅红绸飘落。
许夜接住男人坠落的身体,抬起龙泉对着半空划动。
那片红色海洋被割裂,从中一分为二,落在舞池中央,盖住了地面上女孩们逐渐冰冷的尸体,它和地上如河的血液融为一色,像是铺就的红色幕盖,为这场血色的宴会画上终句。
许夜将男人扶住,让他站直身体。
风语子胸口有一个巨大的拳印。
他的手里握着两把清空了弹匣的沙鹰。
但可惜的是,男人精准的枪法和沙鹰的子弹也无法敲开老人的龟壳。
这个战无不胜的男人迎来了正面第一次的溃败。
许夜赢了,但很可惜,他却输了。
那位阁主终于从二楼的楼台,顺着螺旋的楼梯走了下来。
他精致美丽的女孩们都死了,可这个老人也未曾流露过任何表情,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看客。
许夜长刀上的血液滴落,他有些不理解,在那个老人的心中,就真的没有任何情感吗?
他身边勉强站稳身体的男人在咳血。
“因为枭雄的心,永远都是冰冷的。”
风语子看着缓步走下来的老人。
“对他们来说,所有人都可以是工具。”
“无论家人还是朋友,只要能够换来利益,都是能够牺牲的东西。”
阁主在两人不远地方停了下来,他看向男人,发来灵魂的质问。
“风语子,你又何尝不是这种人呢?”
老人背负着双手。
“其实我并不痛恨你杀了我的儿子。”
“虽然那是我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孩子。”
“但我可以有很多子嗣,死一个或者活一个,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你不该杀掉我那仍在怀孕的妻子!”
这个老人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名为愤怒的情绪。
“她是我曾经最爱的人。”
“她本该为我诞下第二个孩子。”
“可是你,风语子,为了你自己的宏图霸业。”
“手刃了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妇人!”
风语子闭上眼。
老人直视着他。
“是的,你的确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都很好。”
“可是你牺牲的,是其他人。”
“是其他人的挚爱和家庭。”
“所以你,又何尝有资格来评判我呢?”
“我们,是同样的人啊。”
许夜转头看着身旁男人的表情,那是一只不远回忆的痛苦于纠结。
“我杀过很多人……”
“我从不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出手……”
他想起男人说过的话语,默然。
少年忽然想起在某个电视剧里看到的一句话:
既然选择了黑道这条路,就注定满手罪恶和鲜血。
他无法去评判他们的对错,他只知道,自己眼前的敌人是谁,自己该做什么。
阁主先一步动了,苍老的身体爆发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力量,呼啸而至的拳头不是指向风语子,而是砸向许夜。
他要先一步解决这个少年,再和风语子慢慢算清仇怨。
许夜出刀,龙泉的刀刃劈砍在那只拳头上。
不,应该说距离拳头还有着一段距离,拳头之前,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壁隔开了老人和刀刃。
反震力从刀身上传来,那堵墙壁太过坚硬,以至于许夜挥刀的手臂都在这股力量下颤抖。
果然,组长说得没错,老人的龟壳很硬。
或许真的只有那把枪才能做到击穿这堵墙。
许夜心中了然,他后退了,拳头依然去势不减紧随而上。
长刀挽过刀花绽放出明亮的光。
那是比殿堂内的灯光都更加亮眼的光,亮到刺眼。
老人眼中白茫一刹,拳头没有击中实物的反馈传来。
他在光中本能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少年和男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