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外匍匐着两座半栋楼高的石狮子。
威严而狰狞的巨兽张牙舞爪,淡漠的俯视着两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影。
山庄的顶部,安装着大概数十盏硕大的炽光灯,如同射线一样的灯光击破了夜色,击穿仍在落雨的厚重云层,交织着射向月亮的方向。
里面传来霏靡震耳的舞曲音乐。
外面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大门前甚至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这里的主人本该猜到了有客会来。
毕竟山路上数十具尸体流出的热血此时大概率还没有凉透。
可主人家摆出的姿态仿佛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我取乐于我,你来与不来,都没有区别。
更准确的说,这是一种傲慢。
坚信自己会是唯一胜利者的傲慢。
厚重的大门推开了。
许夜和风语子同时站在门前。
沉重的门檐摩擦着地面,像是古时候那些帝皇们的宫殿,每一次推门,都是一种艰难而缓慢彰显磅礴大气的过程。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灯火璀璨之下,一片酒林肉池的欢愉殿堂。
披着薄薄丝纱的女孩们在殿堂的中央翩翩起舞,每一个女孩都精心打扮,脸上精致的妆容和控制到极点的微笑,仿佛都是用心设计雕磨,以追求达到完美的程度。
殿堂的侧里,是用黄金围筑的酒池,一个单人游泳池的大小,里面灌注了一池的酒水,浓郁的酒香从池子里面飘散,酒池之上,是摆放的无数肉类瓜果。
而殿堂的正上方,用玉栏雕砌的楼层上,悬挂着一幅鲜红的巨大红绸,上面织绣着代表湖海阁的蓝色水滴形标志。
红绸下,站立着这场舞曲唯一的观众,那个年过花甲,依然健硕如牛的老人。
湖海阁阁主。
这里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宴会,可宴会里没有其他客人。
唯一的主人看着两个到来的不速之客,他没有发出邀请,也没有出声驱逐。
舞曲还在继续,女孩们舞动的身影像是翻飞的蝴蝶,薄纱摆动,金簪轻摇,充斥着殿堂的音乐和妙曼的身姿如潮水般淹没了两人的视线。
直到那个站在二楼的老人发出了声音。
“风语子。”
沧桑的音色不大不小,却好像按下了一切的暂停键。
震耳的舞曲戛然而止,女孩们放下摆动的手臂,低垂着头,安静的站在殿堂的中央。
由动入静大概不到一秒的时间。
风语子抬眼看向楼台上的老人。
他的手中握着那把捡来的黑色雨伞。
“怎么,要学故人那样叙叙旧吗?”
语气平淡。
“我知道你不在湖心岛,你也知道我会来这里。”
“所以我来了,老三在哪里?”
阁主漠然的望着男人几秒,然后回身端起一杯红色的酒。
“你猜。”
他的眼里并没有那种杀子仇人站在眼前,要立马宣泄仇恨的愤怒,只有冷淡和平静。
两个人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像是同一个模具里面雕刻出来的。
如果不是知道两人的身份,许夜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父子了。
风语子拿起烟送到嘴边,然后点燃。
男人身后的风衣在雨中淋湿了大半,却依然不妨碍他潇洒的掀起风衣的下摆,露出腰间的两把银色手枪。
风语子手中的黑伞打开。
最先出枪的却是那些站在殿堂中央的秀丽女孩们。
她们将裙摆卷起,露出雪白的大腿,丝毫不在意走光的可能性,毕竟这种仿佛透视的薄纱穿了跟没穿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大腿的根部,绑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每个女孩都是如此。
她们在尽量不影响自己身姿观赏性的情况下,将枪支也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这一刻,那些柔若无骨的女孩们仿佛瞬间转变成了冷血无情的杀手。
扣动的扳机的手指快速而毫不留情,喷射的枪火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密集。
所以风语子第一时间打开了雨伞,躬下身子,黑色的伞面暂时遮蔽了女孩们的视线。
可这座殿堂太大了,没有多余的掩体留给他和许夜。
但是许夜并不需要掩体。
少年在风语子点烟的时刻就已经出刀了。
他知道这位组长有个习惯,在动手杀人之前必然要先点燃一根烟,也许是出于对敌人的尊敬,或者是他自己本身烟鬼的属性。
在这根烟燃烧殆尽之前,战斗往往就已经结束了。
少年挥刀,密集的刀光绽放在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堂里。
顺着一颗颗子弹飞来的方向横切、竖切、走劈、上挑。
子弹足够密集,许夜也没有动用刀术,所有仍有不少漏网之鱼的子弹击打在少年的手臂和身躯上。
弹头贯穿骨骼,鲜红的血飞溅如花,可少年的眼里没有恐惧和痛楚,那里面的光反而愈加明亮。
因为他眼前那些高速旋转的子弹在变慢,变得缓慢,他仿佛看到了子弹飞行在空中的轨迹,黄铜色的弹头前因为高速而扭曲的空气波纹。
直感。
他好像终于抓住了直感的尾巴。
于是许夜继续挥刀,暂时关闭了大脑中感应痛楚的神经。
他在向前迈步,在靠近那些不断开枪换弹的女孩们。
而风语子所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把被弹孔击穿,如同蜂窝样的黑伞。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从殿堂内消失不见。
但许夜没有在意,女孩们也没有在意。
她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怪物一样的少年吸引了过去。
如果说一开始她们的枪口大部分都是对准那个男人的话,那么现在,所有人的准心都已经瞄准在了少年的身上。
因为他在靠近她们,在挥舞着如大网一样的刀光切开她们的子弹。
人都会对于更靠近自己的危险而投放更多的注意力。
许夜终于来到了女孩们不足十米的距离内。
而一直响彻在殿堂里的枪声也停止了。
少年的身上多出来十多个弹孔,涓涌的鲜血流淌,但下一刻就被他收缩的肌肉止住。
最前方的四五个女孩从自己薄纱滑落的袖口里,拔出了折刀。
因为她们只携带了两个弹匣,如今都已经打空了。
接下来就是贴身的刀剑搏杀。
少年和女孩们本素不相识,但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们是敌人。
而敌人之间,只有流血和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