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嗓音,清甜柔软,似夏日里拉丝的。
溢出的语调,却清冷凉薄,透着显而易见的讥讽。
她刻意咬重了爱妻二字。
苏祁在朝堂上,从檀修元口中得知苏若棠嗓音恢复。
但他这是实实在在第一次听苏若棠说话。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的是娇软的小姑娘,抬着糖葫芦,笑着向他跑来的画面。
糯米团子般的小姑娘,被他抱在怀中。
小姑娘在他脸上亲了亲,甜甜唤道——爹爹!
苏祁看着苏若棠与爱妻极为相似的眉眼,鬼使神差般吐出一句话,“棠儿,可以再叫我声爹爹吗?”
话落,他意识到不妥,蓦地咬紧了下唇。
苏若棠唇畔,讥讽的弧度愈浓,“苏丞相,如果你的爱妻原谅你,我便再唤你声爹爹并非不可。”
“但,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苏祁闻言,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眼底的光,一瞬间熄灭,变得死寂。
他嗫嚅着嘴唇,却吐不出任何音节。
这十年,染儿从未入过他的梦。
她一定,恨极了他!
怎么可能原谅他?
苏若棠缓缓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苏祁,轻软的声线,在肃穆寂静的灵堂回应下,带着凉薄又清寒的音质。
“父亲,友情给你个提示,彻查张氏当年进入你屋子的事。”
父亲二字,从她红唇溢出,苏祁觉得竟比苏丞相这个称呼更冷。
他缓缓闭上眼,眼底泛着苦涩,懊悔......
许久之后,他撑着麻木的身子,从祠堂离开,唤来了护卫。
......
沁馨院。
苏若棠从祠堂回来时,林沐已经等候在花厅中。
看到她,连忙将桌上白色瓷瓶的盖子揭开。
“小姐,这就是那只蝎子。”
苏若棠垂眸看去。
瓷瓶中,是一只通体乌黑,巴掌大小的蝎子。
苏若棠拿过一旁的木棍,拨弄了两下。
随即,声线凝重地道:“这蝎子虽毒,但中了这蝎毒的人,十二个时辰后才会毙命。”
林沐瞳孔紧缩:“小姐的意思是,二狗的确不是被这蝎子咬死?”
“那为何仵作和大夫都认定他是中了蝎毒而亡?”
苏若棠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他中的蝎毒,不是来源于这种蝎子,而是经过提炼的蝎毒。”
林沐倒吸一口冷气:“小姐,老奴一直觉得二狗的死有蹊跷,但府中并没有擅毒之人......”
苏若棠视线落在瓷瓶中的蝎子上,沉声道:“林管家,盯紧张氏。”
“一旦发现她和陌生或者可疑之人接触,立刻报给我。”
林沐表情凝重地应下:“小姐放心,老奴会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苏若棠将瓷瓶盖上,问道:“将当年张氏出现在父亲院中的情形,与我细说一下。”
林沐细细想了想,道:“具体张氏是怎么......上了相爷的床,老奴也不清楚。”
“只记得那日,老奴唤相爷上朝,却听到张氏的尖叫。”
说到这,他面上划过一丝尴尬,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奴以为相爷出了事,推开门进去,却发现张氏抱着被子,一脸泪水的坐在相爷床上......”
孤男寡女同处一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更别提张氏一脸泪水,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模样。
苏若棠桃花眼微眯:“苏慕瑶出生时,可有异样?”
林沐摇摇头:“没有......”
话音未落,他话锋猛地一转:“不,张氏生产那日,非得要城外产婆接生。”
“而她怀孕期间,皆以身份低贱,不敢麻烦大夫为由,拒绝诊脉。”
“大小姐出生时,生过孩子的妇人都说根本不像是八个月早产的孩子,产婆解释说在娘胎里养得好,大小姐是有福的孩子。”
“那名产婆呢?”
“已经去世了,前几年夜间出门,不慎跌入河中淹死了。”
苏若棠纤长手指,漫不经心摩挲着手串上的胖兔子。
前世电视剧或者小说中,基本都有的剧情就是宠爱的妾室或者侧妃,生的子女不一定是正主的。
她不过是有点怀疑,却没想苏慕瑶还真有可能不是苏祁的女儿。
狸猫换太子,野鸡变凤凰。
苏祁真的活该被人妻离子散。
“当年参与接生的妇人呢?”
林沐眉头拧起,想了片刻道:“有一个病死了,一个回了老家,再无音讯。”
苏若棠眉头微蹙:“将此事告诉父亲,他查不查,是他的事。”
反正被绿的又不是她。
林沐有些难以置信:“大小……苏慕瑶真的不是相爷的女儿?”
苏若棠垂眸,把玩着手串,淡淡补充,“是与不是,看父亲愿不愿意查,如果愿意查,可以顺带查一下张氏入府前的事,兴许有额外收获。”
林沐神色有些难看,恭声应下匆匆退了出去。
轻挽端着糕点进来,眼中满是鄙夷厌恶,“呸,平时装的高贵优雅,结果是哪来的野鸡都不知道。”
“还妄想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那身鸡毛配不配。”
“噗嗤……”苏若棠指尖捻起一块糕点,被她的话逗笑,“野鸡,挺贴切的。”
轻挽神秘兮兮地凑近苏若棠:“小姐,你知道林管家为何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