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
王福才愣住，他没有马上说话，沉下心来顺着这个思路思索起来，越想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拍案叫绝：“这个主意高！姑娘，还得是您啊~”
王沄微笑：“说说，高在何处？”
王福才神色一正：“姑娘，本朝建朝以来，灾祸极多，基本上每一年半到两年就会有一场灾，旱涝风雪皆能成灾，地龙翻身也不罕见，而伤亡最惨重的当数疫病。”
“小人曾见识过两次疫病，一次是锦州，洪水过后发生疫病，一次则是途经一小县城，发生鼠疫。”
“锦州繁华富庶之地，洪灾过后易发疫病又是广为人知之事，官府与当地士族均有准备，疫病发生时倒也有些治疗的举措，最常见的便是设置了熬制药水、让染病的百姓能够前去领汤药的药棚。”
“当然，那熬制的汤药未必能治疗疫病。就算患病之人大多能领到汤药，但因疫病而亡者依旧无数。”
“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有满门皆亡的更有举族尽丧者，但至少还有人为百姓谋一丝希望，求一线生机。但那小县城……”
“爆发鼠疫之后，官府第一时间便是封城，而后，未染病的士族庶族首先出城，染病的士族庶族则被集中一地治疗，至于说寻常百姓……未染病的能卖身为奴，跟随主家离开，而染了病的，家有余钱还能抓上一两副不知道是否有用的药，原本就温饱都难保的，只能等死。”
“最后，那小县城的士族亡故十之一二，庶族亡故四五，至于说寻常百姓，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这还是县城，若是村子，爆发疫病之后多是被围死，除极少数没有染病者能够出来，其余人等基本上只有等死一条路，而后被放一把火，整个村子付之一炬，化为一片灰烬。”
“寻常村子都是如此，一个被流放的罪人村落就更容易被放弃了。”
“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就能借‘疫病爆发’让驻军主动点一把火，只要事先准备充足，躲过这一场火不难，而后就能换个身份活下来。”
“这把火烧得师出有名，不会引人怀疑，以此死遁的人也能慢慢的换个身份，不慌不忙的从岭南出来。”
只需提点一句，王福才就能想到这么多在王沄的意料之中，她一直都认为王福才有大才，只是被他自己把自己局限住了而已。
王沄笑着点头：“你与我想的一般，想让这么多人顺利脱身不引起怀疑，不留后患，借‘疫病’是适合的。”
“岩大夫善毒，让他调制一种让人涂抹在身上会出现病斑、让寻常大夫认定‘染疫病’的药水不难，再给最初‘发病’的人服下假死药，骗过大夫的眼睛，让他们‘确诊’疫病爆发。”
“年纪大、行动不便的和年幼体弱的先‘染病’，让监管之人知道他们染了疫病后迅速‘亡故’……疫病而亡者需焚烧，以防传染。”
“正大光明的一把火之后，就能将容易拖后腿的人最先转移走，而后是妇孺，最后是精壮。”
王福才点头：“小人明白，姑娘放心，小人一定会盯紧此事，务必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不出纰漏。”
“这件事不能说不重要，但也没到需要你盯死、确保半点纰漏都不出的地步。”
王沄微微摇头：“我的建议是你监督指点一二，给一个大概的方向便可，至于说什么时候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让崔榆崔樟视情况而定。”
“既然让他们去办事，就大着胆子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
王福才迟疑了一下，点头：“小人明白。”
虽然王福才没说扫兴的话，但王沄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她浅浅一笑：“可是担心他们经验不足、能力欠缺，把事情办砸了？”
“是的。”王福才点头：“小人担心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影响您的计划。”
“让崔十一派人盯着点，做好给他们兜底的准备就是了。”
王沄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她笑笑：“无非不过是多花点功夫，浪费点物力财力的事情而已。”
王福才一想，也笑了：“有姑娘这句话，小人就大着胆子放手了。”
“尽管放手~”王沄笑：“能被你挑中，他们定然有独到之处，放手给他们，有将事情办砸的可能，但给你我一个意外之喜的可能更大。”
“这倒是！”王福才附和一句，又道：“年轻人，做事麻利，或许到岭南十天半个月就能把事情办妥也未可知。”
“办事麻利是优点，但这件事情宜缓不宜急，选好合适的时间也很重要。”
“我建议选择在腊月初开始，半个月之内‘爆发’。”
王沄神色淡淡的：“正月头腊月尾，一般人家都很介意这两个月中发生不好的事情，官场之人就更在乎了。”
“腊月发生事故，会影响他们过去这一年的的功绩，正月发生事故，则预示着未来一年都不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无法保证这两个月一切平顺，但他们能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压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粉饰太平。”
“若腊月爆发‘疫病’，更容易让驻军和岭南官府选择放弃疫病爆发的地方，甚至可能在只是‘疑是’、不能确定就是疫病的情况下，为避免事态扩散而做出最狠绝的决定。”
“给驻军和官府思考、应对的时间越少，事情就会越顺利。就算时候察觉异常，为了自己的仕途，也会主动扫尾，而不是追根究底。”
王福才虚心的听着，王沄说的这些都是他没有考虑到的，而王沄的话也给了他灵感：“姑娘，符炅之前提过，说符家人最近几年被人频频算计吗？您看能不能往这上面做点文章？”
王沄点头：“吴集这个锦州大儒有多少才华不论，但名声经营的极为不错，临川王被逼着离开建康前往封地之前，吴集曾经在临川王府上呆过些日子……”
王福才眼睛一亮：“有临川王当靠山，吴集几次算计落空，恼羞成怒之下，不计后果，将染了疫病之人用过的东西丢进符家，结果符家遭殃不说，还连累了其他人也染上疫病……”
王沄满意的点头。
王福才笑了起来：“小人明白了，小人会大概点一下，具体如何做让崔榆崔樟商量着办……现在，就等岩大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