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遇上难题了吗?”
符五娘将刚刚泡好的热茶放到桌上,倒一杯放到他面前,慢悠悠的问了一声。
王福才今日回来后一直心不在焉,无论做什么都带着神游天外的状态,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用过晚膳,坐到桌子边拿起这几日正在看的书都没有缓过来。
王福才回过神来,看着满脸关切,满眼都是自己的妻子,连忙起身扶她坐下:“姑娘今日与我说了些话,我正在琢磨。”
“哦?”符五娘有几分好奇:“姑娘说了什么?能与妾身说说吗?”
王福才认真的想了再想,确定没什么要紧的之后,点点头:“五娘,黎太守到宁州之后便与姑娘在博弈你是知道的,对吧?”
符五娘眼神微动,王福才回来这两日也提过黎洛明,但都是直呼其名,而现在,不但改了称呼,还把他与王沄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称之为“博弈”,这态度变得有点快啊!
不过,她没有点名,而是顺着王福才的话点点头,笑:“妾身知道的。知道这位太守大人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还知道他接二连三在姑娘手里吃瘪,如今更被姑娘逼得不得不低头,俯首听命。”
“这位黎太守的名声妾身也曾听闻,都说他是极为厉害的人物,结果如今却……”
她抬手,捂着嘴笑:“还是姑娘厉害!”
“姑娘自然是厉害的。”王福才附和一声,想了想:“黎大人之妻不止一次算计过主子和琳姑娘,没到不共戴天的地步,积怨很深,上次逼她去孝泉取水便是为琳姑娘出一口恶气。”
符五娘满脸温柔笑意的点头,没有插话。
“姑娘是杀伐果敢的性子,该狠心时绝不含糊,我原以为,黎太守图谋算计的新仇,黎夫人作孽结下的旧恨,姑娘会一次清算,哪知道姑娘居然决定放过他们。”
符五娘眼底微闪,轻笑:“黎夫人再怎么着也是老主子的胞妹,姑娘念及骨肉亲情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骨肉亲情!”
王福才摇头。
王沄可不是那种会因为所谓的血脉而手下留情的人,对她来说,只有王函之和王琳是血脉相通的一家人,其他的都不是。
他毫无意识的端起杯子却没有喝,眼睛盯着微微晃动的茶水:“若只是黎夫人的话,姑娘定不会手下留情,就算老主子和琳姑娘愿意原谅黎夫人曾经做过的事情,姑娘也多的是办法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姑娘不忍痛下杀手的是黎太守。”
符五娘眼睛猛地的睁大,瞬间又恢复原样。
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王福才毫无察觉:“姑娘这是起了惜才之心。姑娘说,像黎太守这样有大才之人,就算成了手下败将,也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姑娘以当今为例。”
符五娘的心一颤,放在腿上的手拽住了衣角,脸上的神情也僵硬起来。
“姑娘说当,今得登大宝多年,一直致力于启用庶族,以此来抗衡士族。但他提拔庶族却只是将之当手上的刀,让庶族冲锋陷阵却不会给予庇护。出现问题、面对来自士族的压力和问责时,只会撇清自己,把效忠于他的人推出去给士族出气,为他挡箭。”
“当今登基至今九任宰相,出身庶族的,除了时任的宰相黄煜之外,无一善终,都是他寡恩薄义所致。”
符五娘眼底泛红,用力的睁大眼睛,压下涌上来的泪意。
“姑娘说,我如今担统管之职,要牢记,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要随意的舍弃、牺牲任何一个下属。如果不懂得爱才惜才,尊重生命,别说我们,就算是一国之君,也终将无人可用。”
“同理,自己人的命是命,对手的命也是命。”
“若对方残暴不仁或有深仇大恨,自要干脆利落的除之,但若无深仇大恨,对方又不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就要慎重。”
“这个慎重……我在思索这个慎重的度……”王福才很是苦恼,他顿了顿,低头喝了一口茶,抬头,愣了:“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