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曲弹完,王沄收手,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茶水,放下,抬眼看向在一旁等了许久的龙葵。
龙葵上前一步回话:“主子,崔捌家的带着子女三人在外面求见主子。”
王沄声音淡淡的:“来多久了?”
“主子练琴不久就来了,跪了半个多时辰。”
王沄笑了:“之前听崔迩叔说过几句,说崔捌顾家爱妻,对儿女也很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现在看来……未必!”
龙葵满脸不解。
王沄只是笑笑:“让他们进来吧!”
“奴婢崔李氏见过主子~”
很快,崔捌妻儿便被人带了过来,崔捌家的带着孩子给王沄行礼。
王沄神色淡淡的微微颔首,看着眼前三十多岁,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气质都没什么特别,好像就只是个寻常妇人的崔李氏:“说说吧!”
崔李氏心头一紧,刚刚起身便又跪下:“主子,奴婢求见主子并非想为崔捌求情……”
“起来说话。”王沄淡淡的打断崔李氏,看着她和规矩的与她一起跪下的儿女。
王沄自然知道崔李氏没有为崔捌求情的意思——崔捌被王震带走后约莫一刻钟之后,王沄才慢悠悠的开始抚琴。
每日练琴一个时辰,是王沄的日常之一,是稍微用心打听就知道的事情。
王沄抚琴之时,非要事无人敢打断……这是起码的规矩,不用打听。
崔李氏带着儿女在外面等候不过半个多时辰,也就是说,崔捌被王震带走半个时辰之后,崔李氏才带着儿女在院子外跪着求见的。
一算时间,王沄就知道,无论崔李氏为何前来,但肯定不会是为崔捌求情,否则她一定会赶在崔捌与王震刚刚离开甚至还未离开之前,而不是他们走了好一会,王沄的琴声响起之后。
崔李氏微微松了一口气,起身,恭敬而谦卑的开口:“奴婢知道,主子最是宽容,若崔捌仅仅只是被要挟而犯错,主子会责罚他、会免去他如今的职务,但不至于将他直接发配到矿上去。”
“奴婢不知道他还犯了什么错,也不敢追根究底,只是担心他做的那些事情累及子女,求见主子,也只是主动向主子请罪。”
王沄笑了:“崔捌所犯,自然不仅仅只是所谓的被要挟之错……你知道崔大授意郭春妮用什么来要挟崔捌的?”
崔李氏摇头:“奴婢不知!”
“崔捌养了外室,在溪槐后街买了个两进的宅子,安置那外室以及外室所生之子。”
王沄看着眼中有些意外却又不是特别惊讶的崔李氏:“看来,你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回主子,奴婢确实察觉他在外面有人。”
崔李氏苦笑一声:“最近五六年来,崔捌有了隔三差五就下山的习惯,大多半天,偶尔一两日,每次回来身上总会带着淡淡的脂粉气……很淡,若非奴婢与他是夫妻,也不一定能发现。”
“除此之外,崔捌以前领了月钱后,八成都会拿给奴婢用以家用,但最近五六年给奴婢的银钱骤减……一开始还找了些说得过去的理由,后来干脆连理由都不找了。”
“但奴婢只能猜到他外面有人,以为他是与什么女人长期纠缠。”
“奴婢前两年还试探过他,说庄子上这些管事纳妾的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那么几个,他若有心,纳新人进门便是,奴婢不会与他闹,让人看笑话。”
“他不但没有顺水推舟的答应,反而训斥奴婢,说奴婢胡思乱想。”
“因为这个,奴婢知道他在外有人,但只以为他在哪个烟花之地有了相好,万没想到居然是养了外室。”
崔李氏苦笑一声:“养外室对他来说可没有将人抬进门方便划算。”
“或许是因为那外室不好见人吧!”
王沄轻轻一晒:“那外室也姓李,八年前嫁人,七年前死了丈夫守了寡,六年前被夫家欺负,崔捌给她出头帮着她回了娘家。”
“而后不久,两人有了首尾,又半年,那外室有孕,其家人以远嫁为由,将她送去并州城,由崔捌安置,成了崔捌的外室。”
八年前嫁人,七年前守寡,六年前崔捌为之出头……
几乎瞬间,崔李氏脑子里便出现一人,她脸色难看,低声道:“主子,那人可是李荷花?”
王沄点头,看着努力控制情绪依旧黑了脸的崔李氏:“明白崔捌为何将人养在外面了吧?”
真是李荷花?
崔李氏虽然第一时间猜到崔捌的外室是何人,但确定自己猜对之后,心头依旧泛苦,而她身边的两子一女更是被这个消息砸蒙了。
无他,崔李氏堂兄的女儿便叫荷花,也经历过嫁人守寡归家再嫁,时间也对得上。
“难怪他宁愿费工夫将人养在外头,看来他也清楚,这事见不得光!”
崔李氏苦笑连连,再次跪下:“是奴婢娘家人不争气,崔捌不知羞耻,闹出这些事情来,脏了主子的耳。”
“瞒着妻儿,将妻子的堂侄女养为外室……崔捌此事做得确实无耻,能做这种事的人,私德不修,不堪重用。”
王沄看向崔李氏哈和她身侧的三人,没有唤他们起身:“但将他发配至采石场并非出于眼不见为净的缘由,而是因为你。”
因为她?
崔李氏愣了愣,苦笑:“奴婢愚钝,无法领会主子之言。”
“愚钝?”王沄轻笑出声:“若你都算愚钝,那崔捌算什么?蠢笨如猪吗?”
可不是蠢笨如猪吗?
崔李氏心里认同,却只是飞快的垂下眼睑,一脸老实的保持着沉默。
王沄并不需要她附和,她浅浅一笑:“还是说崔捌吧……就说一下他被要挟,送郭春妮之子下山一事。”
“我大概知道,旁人如今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
“大多都认为崔捌是错了,但从我后来的种种应对也认定,这事也是我算计中的一环,就算崔捌没有被要挟去做这件事,我也会安排旁人去做。”
“所以,崔捌是犯了错,但又何尝不是为我排忧解难呢?如此算来,两相相抵,崔捌应该能算是无功无过……”
王沄看向崔李氏:“你呢?你是如何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