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府南边就是庐州、滁州,还有百里地界与应天府接壤。
百万大军鏖战,双方还有五十万的热兵器武装,天下从未有过的热闹。
朱鼎顺却有点麻木。
也许是面对终极成功的茫然,杀了江南这些阴谋家,天下再无人和自己打擂台。
洪泽湖是东线、中线的补给站,每日非常热闹。
武王的辎重不同以往大军民夫,而是专门的辎重营,他们也配备军械作战,保证效率的同时保证后勤安全。
但对付南边,好像这样的配置显得有些多余。
每日到海船了望台拿望远镜看一会,士兵们井然有序、士气高涨。
朱鼎顺无所事事,好像很多事都需要做,又好像很多事都不急着做,还像很多事都是没事找事,这种索然无味的感觉还挺奇怪。
失去推演目标,时刻保持进步,对上位者来说,还真是令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仅仅过去三日,他这种无聊就被打破了,三百里外的炮声洪泽湖都能听到。
从地图上看,大江在过九江府后向北画了个几字,南京处于几字顶点,所以虎子的大军从地理上说,已处于南京西南方向。
魏国公安排的西线留守忻城伯赵之龙,开战第一天就投降了,作为武王内应,此刻是最具价值的时候。
十几万大军仅用两日抵达大江边,炮阵封锁江面,收拢船只。
凤阳府正南方向滁州、和州的驻军瞬间崩溃,他们走的时候生怕被追击,对着北面武王军队倾泻全部火箭溜。
声音惊人,效果基本没有。
对峙的京营将军汇报,连一个受伤之人都没有。
那就继续南下,抵近江浦、六合。
江浦有一道东西四十里的天然屏障,老山山脉。
六合他们放弃了,但在六合与南京之间,有一道易守难攻的绝佳屏障。
瓜埠,大江凸向北方的一块河中陆地,魏国公在上面堆满火箭溜阵地,化身一只刺猬护住南京。
有什么用呢,江南的火箭溜射程只有五里,刚好能从南岸射向北岸,我够得着你,你够不着我呀。
大军抵达江边,江南已经从军事上彻底失败,他们没尝过火炮而已。
崇祯不是过一个热闹的上元节提振民心嘛!
老子帮你们热闹热闹。
中线两千门榴弹炮,一半到安庆,一半在滁州,一定会是个大热闹。
辽东大军进攻实在太快了,武王身边的参谋都来不及绘制对阵地图,正月十三,已经完成了江北军事目标。
东线的鼎一接出周奕梅和徐允盼后,此刻才开始行动。
过程非常顺利,朱鼎顺很快就能见到曹化淳,因为他被徐希皋直接带了过来。
定国公内心估计正狂喷武王,为什么总是不按计划出牌,说好的三个月后,又是突然开始,儿子还在南京呢。
扬州的主将都跑了,鼎一又是单方面行军游戏。
上元节当天,距遇刺七天时间,武王已完成江北两千里攻防。
这下徐允爵如意了,真正的两岸全线对峙。
扬州到淮安有运河,徐希皋十三到洪泽湖,才知晓武王南下,立刻在屁股后面追,十四到滁州,听说武王还有心思观赏琅琊山,气呼呼赶到山里,又告知武王去了东面的龙王山。
龙王山?徐希皋脑袋嗡嗡响,龙王山在老山和瓜埠之间,虽然稍微靠近北面,却是徐允爵江北防线的支撑点之一,哪有那么好攻。
事实告诉他很简单,十四晚上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清晨已安静下来,北方大军通过二十里宽的通道,直面南京。
上元节赶到龙王山北面,军士不准他再进一步,晚上武王宴请所有人欢度上元佳节。
军中宴请,徐希皋只好耐着性子等候,作为‘俘虏’的曹化淳更是早已死心,不出意外,他又要当信使了。
徐希皋好歹领兵,对空气中的味道很熟悉,硝烟的气味,但铺天盖地的火药味道还是第一次闻到。
龙王山后面海量辎重兵扛着一箱一箱的火药往前送,徐希皋对前线好奇死了,怎么又要强攻南京,圣人就可以这么随意吗?
到中午的时候,他焦急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袁可立下葬后,好多奔丧的名士被请到前线,这就算了,还有两个藩王,唐王朱聿键、瑞王朱常浩。
还有四川总督秦良玉,还有京城的几个文官。
还有一群戴脚镣的囚犯。
如果其他人是适逢其会,唐王、瑞王、文官,肯定是专门叫来的,徐希皋突然发现,东西两千里战线,大江一线全部是武王的兄弟。
众人的心情各不相同,除了属官互相寒暄,其余人很安静。
下午申时,终于有亲卫来带他们登上龙王山。
夕阳西下,大江如一条金色玉带,波澜壮阔的山河景色,可惜被炮火轰断破坏,黑红黑红的土地无数烟柱升腾,活脱脱一个修罗场地狱。
面前一片焦黑,遍地散落的旗帜军械,人马残肢断臂堆积…
众人第一次切身感受热兵器战争的残酷,铺天盖地的毁灭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水师战船,左侧瓜埠、右侧老山,均能看到对方严阵以待又惶恐的军队。
因为他们战线的五里外,是杀气冲天的新军阵地,千门黝黑的火炮指向南京,对两侧的敌军充满不屑。
江对岸的南京城,望远镜里城墙上旗帜飘扬、彩灯飞舞,却站着无数百姓向江北张望。
城里的秦淮河看不到,城外依旧是画舫连串,莺莺燕燕…
歌舞升平、硝烟弥漫。
惶恐、昂扬。
繁华、末日。
方圆三十里大地,集合了人间最全的景象和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