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现在均习惯了朱鼎顺做事,命令下达,只剩下一个快字。
朝廷拥有足够大军所需粮草,甚至都不需要另外调拨,直接打开淮安府的粮仓就管够。
中原和西北加起来,已经有二十万大军,加上水师十万人,再来三十万,这六十万人可不是大明朝的卫所兵,是常备训练的正规军,比营兵更强大的战兵,想想都令人绝望。
朱鼎顺的想法很简单,老子不抖一抖,某些破烂总是不死心。把绝对的武力拉出来晒一晒,才能给己方增添信心,掐灭无数小心思,确保新政顺畅。
六十万人多吗?
一点都不多,这些人明年至少有一半会‘转业’,去做裁决司法兵、税府的税兵,每个省、藩国还得常驻至少一个师,西边和海上还得保证进攻后劲,再来六十万也不多。
以当下的物资、运输、通信水平,大明朝至少需要两百万常备兵,差得太远,还得招募加练,否则怎么消化太多的粮草和金银。
辽东大军到身边,自己就能‘遥控指挥’,电报可以用了,虽然还是不稳定,且良品率低的令人发指,复制一套的开销在三十万两白银。
无所谓,继续造下去,成本自然会降低,以后每个基地都得配电报。
天亮以后,朱鼎顺把肫哲和十分不情愿的张嫣送走,间隔不到一个时辰,高攀龙带着朱慈煌来了。
高攀龙祭拜心切,显然是催促官船日夜赶路。
朱慈煌进门就对着主位的武王下跪磕头,“孩儿见过父王!”
高攀龙马上警惕看看客厅四周,只有宋裕竹在,顿时松了口气。
他这样子把朱鼎顺逗笑了,“高先生何必如此慌张,孤还能不认自己的儿子吗。”
“微臣拜见大王,殿下身负国运,应注重德行影响。”
朱鼎顺眉头一皱,顿时不想搭理他,朝朱慈煌道,“我儿祭拜老师,代父守灵到下葬。”
小孩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孩儿能和父王一起去吗?”
“不可以,大军不欢迎你。”
小孩顿时无语,高攀龙沉声插话,“大王应尽快到睢州,天下皆知武王在中原,奔丧迟缓,易被人诟病。”
朱鼎顺这才听出来,高攀龙原来是批评他不去奔丧,尴尬摸摸鼻子,有什么好奔的,七十多去世,生荣死誉都有,去了能被各种人烦死,根本无法安静祭拜。
“高大人祭拜过老师后,暂时不用回京,先到淮安府监督大军粮草供应。”
高攀龙一愣,“下…下官是被罢免了吗?”
朱鼎顺朝一旁的小孩摆摆手,示意他回避一下,然后才对高攀龙叙说了一遍南边的情况和他的推断。
高攀龙听明白了,他曾是‘他们的人’,但思考了一会也没什么头绪,更没什么建议,反而疑惑问道,“大王为何笃定对面会采取这种行为?”
“眼界高处无碍物,心源开时皆清波。高先生,当你无欲无求的时候,自然会看清人世间纠葛缠蔓,天下熙熙,皆为利而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而往,思维决定行为,实力决定手段。”
高攀龙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会严肃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朱鼎顺哈哈大笑,谈性被调动起来了,“高先生能告诉孤,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吗?”
“回大王,执政者应为百姓提供安全、公平、自由、生息的环境,至于百姓有怎样的想法,百姓如何进行自己的生存行为,则不应过度干预,圣人看待百姓和万物时、与一般人眼中的万物和百姓自然不同。”
“看来高先生认为单纯的仁并非美德。”
“天地眼中,万物相等, 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圣人眼中,百姓也相等。”
高攀龙还是在隐晦批评他,堂堂武王对鲁西贼民关注过多是害他们,同样,将来江南的百姓也是大明人,不应该仇视他们。
朱鼎顺点点头,“孤在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还以为刍狗是把人当狗驾驭的意思,充满无情、鲜血、奴役的味道。
孤听过太多人说这句话,他们总认为这句话阴险、刻薄,看事情太透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为,天地无所谓仁不仁,把万物当刍狗来玩弄,圣人无所谓仁不仁,百姓在圣人手中都是工具。
这是一种人性之恶的视角,故意曲解道德经,因为这句话总在乱世时被人引用,久而久之,完全与圣人本意相悖。
孤后来才知道刍狗是祭祀用的草狗,高先生熟读五经,当然有清晰的认知,天地没有主观意愿,刍狗作为代替牛羊的祭祀品,对天地而言不分贵贱好坏。圣人与天地齐平,眼中百姓当然没有敌我贵贱。”
高攀龙听后更加纠结了,武王这是赞同?那到底有没有接受建议。
朱鼎顺看他的表情笑了,“高先生与孤说话,不用隐晦提醒,你是想说:天地之间,像个风箱一样,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政令繁多反而使人困惑,更行不通,不如保持虚静!对吗?”
“回大王,这才是道德经本义,单纯的仁并非美德,同样,单纯的勤快也并非良政。大王治下,辽东、朝倭、塞外、西域、西北、中原、西南、江南、外海,一个地方一种朝政,且政令多样频出,难以期待安稳。”
朱鼎顺哈哈一笑,“这就是儒家呆板的根本性弊端,你看到的是孤政令多变,孤看到的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既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孤始终在追求符合大明所有百姓的政令,而不是要求大明百姓全部执行相同的政令。你有这样的疑惑不奇怪,中枢和省府的确会有海量无法处理的政务,没关系,等孤回京后,改革中枢你就明白了,现在的六部太少,职责不明,多增加几个部堂衙门就可以。”
高攀龙深吸一口气,反正说不过,高某尽力了,微微躬身道,“大王,微臣还是想知道,您为何笃定他们会有这样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