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只有赵南星一人懂朱鼎顺的心思,所以他是首辅。
老赵这个‘恶人’有深刻的失败经验,‘杀一批、再杀一批’,对武王惩戒吏治的计划双手赞同。
天下人都不清楚,大湏短短四年,杀了七千官吏,比进攻南方阵亡人数还多一倍,杀的人头滚滚,民间却越发稳定,百姓对官府信心越来越足。
大明朝也一样,总得杀两批,先从‘武王自己人’开始。
李择卿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在他内心深处,自己是武王的‘恩主’,且因为武王,他连做阁臣的机会都放弃了,还有舍身情谊。
若问谁最对武王回朝着急,李家一定排名前列。
当去年信王狼狈南逃,塞外大军入关,李择卿开心到飞。
老头致仕以后,非常活跃,到处宣扬武王的英雄事迹,几乎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武王铁杆。
大同府当初的四个主官,三个做了武王下属,只有他一人,是‘合作者’。
李老头要保持这种合作者的身份,那就需要一定的实力。
不管是软实力还是硬实力,李家都得有。
软实力就是人脉关系,这些年已经经营了不少,且很牢固。
至于硬实力,老头经营的比较迟,但他有‘武王前辈bUFF’,兴福元年才开始大量买地,养活佃户、侠客、贼民。
天下大势给了他一个成就自己的机会,一边田产疯狂贬值,一边是崇拜武王的贼民,短短六年时间,李家竟然拥有七十万亩田产,还有更多的人给他白送,目的只是为了求‘保护’。
李择卿自然来者不拒,暗中训练三千贼民,以期待某一天接应武王取中原。
计划挺好,可惜武王用不着。
没关系,反正袁太师和李精白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武王来归治,李家轻松获得海量合法财富和拥立大功。
再加上孙女做了武王侄媳妇,公私都有绝对的交情。
美!
太美了!
朱鼎顺来了,七十的李择卿爆发出热烈的光芒,不能去,要去也得带着大功去。
老头立刻下令巨野、嘉祥、曹州的子侄辈整顿人马,给大王一个惊喜,李家马上全部是官身。
巨野城外,李家刚修的山庄内,顿时欢呼雀跃,准备迎接新朝大族李氏。
呃~有个意外的消息,袁可立逝世了。
没关系,老头一边亢奋的想着李家在他手里完成阶级飞跃,一边酝酿情绪,准备赶在朱鼎顺之前去睢州奔丧。
晚上激动的睡不着,老头喝了一肚子极品团茶,左思右想,明日应该先去见武王,这是个很有主见的霸主,咱不提要求,只给你好处,做皇帝后,总应该大赏吧。
“老爷,老爷~”
听到官家从廊道一边奔跑一边大叫,还未到正屋,李择卿隔墙大骂,“深更半夜,成何体统!”
“老…老爷!”管家上气不接下气,“老爷,文华殿大学士、山东总督李大人到!”
李择卿还在愣神,突然听到门口管家一声痛嚎,门被一脚踹开,李精白风尘仆仆又一脸怒色出现在房中。
“李兄为何不去拜见殿下?!”
李择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他这诘问式的语气不满。
李精白又咬牙切齿道,“李择卿,为何不去拜见殿下?!”
“哼,好大的官威,老夫比你了解殿下,虚头巴脑的见面有什么意思,老夫会带着鲁西三县贼民归治大王。”
李精白是为了压制百姓寻事,不是来劝死人,闻言坐到主位冷哼一声,“李兄,七年前老夫到过巨野,李家宅邸扩大了三倍不止。”
“李大人深夜前来问罪?您恐怕白跑一趟,这都是百姓帮忙修建,老夫地契齐全。”
李精白不由得摇摇头,“李宅没有富丽堂皇,却建造的高大威武,像一个官府大衙,李兄,我们都错了啊。”
“总督大人是受殿下责骂了吧?哈哈哈,鲁西贼民十万,侠客义士无数,用强不行,卢象升不就倒霉了,还得殿下亲自前来安抚。”
李精白闻言打量他一眼,嘴角全是嘲讽,“李家的风光是因为你运气不错,不是你有多大眼光。运气有耗完的时候,好言难劝寻死鬼,老夫等等别人,无话可说。”
李择卿一愣,“深更半夜的,大王这么着急?我得去迎迎。”
“你tm做梦呢,是你的老朋友顺一,他已经来了,刚才我见过了,只不过他在布置军阵。”
砰砰砰~
前院突然传来火铳的密集声音,李择卿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是开门大骂,“哪个混蛋阻拦将军,误会了。”
顺一已经来了,士兵们哗啦一声涌入后院,控制每一个房间,顺一在李择卿疑惑的眼光中大步到身边。
“西…西一将军,好久不见,这是何意?”
顺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嘴角一撇,“听说李大人从旁系过继了五位如花美眷,琴棋书画尽心培养,做什么?”
“当然是侍奉大王,他们还小,过三五年入京刚刚好。”
“哦,到时候嫂嫂们都三十多,五个美人自然受宠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大王怎么会沉迷女色。”
顺一再次撇嘴,“李大人,咱们长话短说,为何暗中豢养万余贼民?”
李择卿不敢像刚才一样扯淡,立刻认真回道,“当然是为了接应大王。”
“大哥允许你练军了吗?我记得大哥不想搭理你,你怎么还往身上凑?借用大哥名义行事。”
“将军这话见外了,十五年前咱们就是自己人,老夫不求回报,只为尽忠。”
“是吗?自己人?一起做强盗的自己人?”
李择卿才听出不妥,神色紧张向后退了一步,“顺一,老夫与殿下是朋友,将来老夫也是忠心的臣子,过往无需再提。”
顺一笑了,食指朝天在耳边转几圈,“李大人,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老头早听到了,外面轰隆隆的马蹄声如惊雷,好像千军万马奔驰而过,回头望了一眼李精白,得不到任何答案。
只听顺一淡淡的声音传来,“李大人,大哥让我告诉你三句话送老朋友上路。
第一句,朱三寨十五年前为天下大义而做盗匪,你却是为了私欲而做官场暗匪,不与你联系,就是最大的仁慈,得寸进尺,盗用武王名义行事,必须以儆效尤。
第二句,稷武王没有自己人,若有,天下百姓都是自己人,谁敢在武王面前分割百姓,谁就得死。
第三句,为大明万世传承,吏治容不得一点含糊,谁犯事谁死,杀一批、再杀一批,先从自以为是的自己人开始。”
李择卿扑通一声跌坐,手脚并用后退,惊恐大叫,“不可能,老夫是自己人,老夫是自己人…”
叫唤半天,发现顺一只是盯着他冷笑,老头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历朝历代,滥杀开国元勋,只有你朱明一家,朱重八泥腿子要饭出身,仇视富裕人家,朱鼎顺盗匪出身,依旧仇视富裕人家,老天无眼,怎么让姓朱的混蛋坐天下。”
顺一看到癫狂的李择卿,也哈哈笑了,还用力啪啪鼓掌,“李择卿,别鬼叫了,大哥早猜到你会说什么,送你上路的答案:因为太祖是百姓皇帝,太祖懂百姓的苦,大哥懂百姓的苦,朱明皇帝只为百姓逞雄。
老子不会这么杀你,大哥令我当着百姓的面,把李家所有人凌迟,把居心叵测的贼民头领凌迟,以警示昭告天下臣子,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这就是弄权愚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