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棚相当于一个了望台,里面一个巨大的入口,但四周有弓弩,还有钟锣等发信号的东西。
顺着台阶而下,朱鼎顺顿时深吸一口气,我去,有好几层,刨开地面的土,下面就像京城的胡同,比林中小路还宽。
朱鼎顺看着下面的‘胡同大街’,那些天窗如同路灯一样,敢情外面的那些通风口不是给房间通风的,是‘大街’照明。
厉害了,我的大侠。
“三将军,冬天到下面住宿,夏天到最上一层,住人的房子下面是柴房、粮窖,最下面的暗河。榆树林是老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上面这两丈厚的土全是树根,非常结实。”
朱鼎顺还在震撼中,梁小小又指指一旁深不见底的窟窿,“这里可以下去,人多行动不便,俺带您去看看,下面是暗河,总长有二百里,好几处通到外面,就算用广济渠的水来灌也没用,根本淹不到俺们。”
朱鼎顺点点头,这里还算宽敞,起码能并行两人,住所都在壕沟两侧,中间是实土桩,‘胡同’也就两人宽,且隔两道就有一个深渠。
毕竟是纯粹的‘生活区’,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置身梦境,比后世抵抗侵略的地道还完善。
“小小,一家有几个窑洞?”
“主道是大伙一起挖,但得所有头领同意。一家有几个,那得看他勤快不勤快,有的人家四五个,有的两个,只允许一丈深,且必须有木桩支撑。不住人的窑洞要小,但更深。”
“呵呵,你们这经验可以呀。”
“那是,俺家住的地方,祠堂供奉的先祖可是三百年前杀过蒙古鞑子的英雄。”
朱鼎顺猜到了,回头看一眼后面,人太多了,根本无法看,直接吩咐道,“孝明陪我下去转转,你们在这里等着,人太多什么也看不到。”
梁小小到一旁点了两盏油灯,递给秦孝明一盏,她自己挑灯走在前面,朱鼎顺早看到了那一排灯,全部是亢家的罐头瓶子。
向下的台阶仅仅一米宽,木梯子非常多,也就是说各家有各家的出口。
“小小,你们住这里不嫌黑?眼睛不好使吧?”
“除了劳作,回家就是休息睡觉,谈不上好不好。实在无聊,有时候待在上面的草棚中,那也是雨雪天。”
朱鼎顺顿时暗骂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十五年前绝对问不出这种屁话,生存的务实行为,自己切身感受过。
原以为地道是贫民窟,但与记忆中的贫民窟比起来,这里井然有序,世外桃源的悠然,华夏文明生不出那种‘混乱的邋遢’。
人世间鲜为人知的角落,也可能是人间天堂。
要说有多舒服,那是放屁,但绝对安稳,这就是百姓的朴素追求吧。
朱鼎顺在中间一层停下左右看看,与上面差不多,直接让梁小小带他到最下面。
一共五层。
最下面窑洞中全是保存的吃食,再低半丈,是一条清澈的地下河。
这就牛逼了。
全程都不用趴着走,完善的地下世界。
梁小小看朱鼎顺盯着黑暗的廊道呆滞,靠近身边道,“大王,您想杀人占据这里吗?”
朱鼎顺猛得扭头,身后的秦孝明却低声解释道,“她早上听到了我和夫人的谈话。”
梁小小的眼珠晶晶闪亮,朱鼎顺笑了,“孤若杀人,还会来这里吗?”
“俺猜也不是,俺爹和叔叔们也说不是,叶大伯却吓坏了,每天提心吊胆的,好像俺们是杀人放火的强盗。”
“叶廷秀担心的对,你爹和他兄弟们却是盲目乐观,孤并不能肯定自己不会清理这里。”
梁小小哪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政治问题,歪头想想,“那…那俺做你老婆可以吗?”
“不能,武王不会杀老婆,皇帝会,很多人让孤做皇帝,包括你爹和你叔叔们。”
梁小小cpU彻底爆炸了,怔怔发呆,朱鼎顺抬头看看微弱到极致的光,岔开话题道,“我们四处转转,去百姓多的地方看看,孤不想只看这里。”
小姑娘哦一声,扭头带两人沿着地下河继续走。
大约走了三里地,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朱鼎顺呆滞摸摸额头,风,风的感觉,这么深的地方,竟然一点不闷热,怎么做到的?
又走了大约百丈,朱鼎顺一眼看明白了,真想为老祖宗的智慧鼓掌。
这里光线很亮,明显处于一个井底,暗河有十丈长的石台,河道突然低了一阶,河边有哗啦哗啦的水车,水车带动一个向下常用来吹稻谷的木质风车,缓缓吹风。
这样的风车一共有四组,朱鼎顺以为是从上面通风,没想到是从下面。
负压通风,机械辅助,无敌呀。
“小小,我们真的投靠武圣了吗?”
左侧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把三人猛得吓了一跳,朱鼎顺扭头才看到梯子上站着一个妇人。
小姑娘回答的挺简单,“七婶,武圣让百姓活。”
“可这里是祖宗留给我们的地方,咱们都是没有名字的野人,武圣怎么会稀罕这种地方,枉称英雄。”
朱鼎顺拍拍梁小小示意他来答,“婶子,回归大明,大伙就能到外面住宿,任何事都可以做。”
“你是武圣的人吗?外面有什么好,给地主老爷白出力,还要被官老爷欺负,猪狗不如。”
“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
“当官的就是你这种口气,张嘴胡扯,就算现在能活,以后呢?俺们的子孙怎么办,还不是得回来,到时候又得流血。”
“婶子见识不凡,以后也不会变,因为武圣姓朱,大明姓朱。”
梯子上的妇人停顿了一会,落寞道,“俺是女人,男人们决定吧。”
旁边的梁小小这时解释道,“七婶是聊城人,父亲原本是运河上的水关主薄,眼见朝廷扣剥百姓、压榨小民,弃官入林。”
朱鼎顺朝妇人笑笑,不再与她说话,转而问道,“刚才不是听到有很多人说话吗?怎么突然安静了?”
梁小小指指头顶的井口,“她们在外面,到吃饭时间了,做饭当然在外面。”
朱鼎顺脑子轰的一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关键,惊讶问道,“你们合伙吃饭?”
“对呀,外面的地都是大伙的,二十人一口锅,粮食平分,轮流做饭,一天两顿,三日分一次粮。”
我去,十七世纪的共产社会!
难怪他们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