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城,大殿后面的寝宫。
壁炉的火光把卧室照亮,地板上乱七八糟昂贵的毛皮和毯子,柔软的大床露出三个熟睡的脑袋。
柴火清脆的烧裂声中,朱鼎顺猛得从床头坐起。
眼前的场景让他很是恍惚,大口喘气从梦中拉回现实。
眉心似乎有一滴血流下来,一瞬间,像是从灵魂深处、又像是从天地间凝结滑落。
朱鼎顺不可置信的拿手指在额头抹了一下,手里的殷红让他猛得抬头,穹顶当然什么也没有~
秦孝明被惊醒,起身看看他,“夫君怎么了?”
朱鼎顺指指眉心,又给她看看手指的血,疑惑问道,“这是什么征兆?”
秦孝明也睡迷糊了,看看他眉心,又看看手指的血迹,来回扫了几遍,扑哧笑了,“让您早点休息,您偏不,习惯掐自己眉心提神,小血泡已经好几天了,这是破了。”
哦。
朱鼎顺没了睡意,拿起茶杯蒙了一杯,小菊也惊醒了,听秦孝明说后,替他擦擦眉心,“顺哥还会做噩梦?”
“按说不会…不,也不是,自从我回朝从来没有,总认为自己代表正义杀戮。”
“不会吧?稷武王还纠结杀戮是否正义?不是又怎么样?只要有用,该杀还得杀。若是没用,神经病才杀人。”
朱鼎顺没有回答,小菊披着毯子坐起来,与他靠一起后问道,“顺哥梦到了什么?”
房间安静了一会,朱鼎顺才沙哑着嗓子道,“我杀了之音!”
小菊慢慢起身,与一旁的秦孝明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悚,只听朱鼎顺缓缓说道,
“梦到捕鱼儿海遇袭的时候,我没忍住,与她在山洞发生关系,英国公知道后想杀我,她也没有阻止,我觉得她是想得到朱三寨的武力,一怒之下把张家全杀了,看到她倒在血泊中…才觉得心痛…”
小菊扑哧笑了,拍拍额头安慰道,“就是一个梦而已。”
朱鼎顺不为所动,自顾自说道,“也许是另一个时间线呢。”
小菊抬头看傻子似的盯着他,“什么时间线,你都多大了?”
朱鼎顺伸手把另一具胴体也抱在怀中,悠悠说道,“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夫妻,夫妻,就是把两个人过成一个人,某一方过于迁就另一方,都不是真正的夫妻。什么时候妻忘记夫,夫忘记妻,变成一个整体,才是真正的夫妻,婚姻和爱慕不是真正的夫妻,得通过生活、通过经历、通过时间磨合。”
“母亲?什么母亲?”
“听重点!”
“重点就是哪来的母亲。”
“梦里!”
“你看,这都是顺哥一人想象的事,您还是太闲了。”
朱鼎顺突然呆滞了,小菊以为自己把他从梦中拉出来了,没想到这家伙突然缓缓把手放到两人胸口,还闭目陶醉似的捏捏。
两人齐齐呸一声,正要打情骂俏,突然看到朱鼎顺清冷的眼睛,顿时又把情绪收了回去。
“你们的很舒服,之音当时就像用刀扎了我一下,回京以后,始终像是一把刀鞘里的刀。”
啪啪啪~
小菊用力拍拍他的脸,笑着调侃道,“武王不会是疯了吧?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朱鼎顺猛得把她推开,再次起身坐直,眼神阴鸷道,“我一直想把她变成妻子,她却认为我是更快的一把刀,权贵家的小姐很稀罕我,就像得到一件稀罕的宝物。也许我们一直把彼此当合作者,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对方,我没有,她也没有。否则,她作为妻子,为何总是猜丈夫在想什么。我作为丈夫,也总是防着妻子。”
他说的很拗口,结合之前他说的夫妻之道,两人还是理解了,他在担心张之音暴走。
果然,朱鼎顺又自言自语道,“我越想越觉得京城发生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事,她应该生产了,我又多了一个儿子或女儿,母亲是一种变态的护犊子生物,就像我的母亲。为了儿子,之音做任何事都不能说她错了,而且她很聪明,不会随便乱动,那她会做什么呢?”
三人陷入安静,小菊脑袋飞速旋转,思考如何与这位‘神经病’辩论,秦孝明却疑惑说道,“妾身觉得奉国将军也很有智慧,北寨见过几面,一种看透世事的明悟,从小对您教导很多吧?”
“我爹?他满脑子传宗接代,此外没有第二件事。”
朱鼎顺语气冷淡,秦孝明被噎了一下,刚想开口,看到小菊向她隐晦摆手,只好闭嘴。
小菊接过话茬道,“顺哥多了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以后肯定也是出类拔萃的助力。”
朱鼎顺猛得扭头盯着小菊,眼里似乎明悟,似乎又更糊涂了,喃喃伤感道,“他生儿子是为了过继到五六七叔名下,根本不是给自己生,这点我还清楚。”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五六七,再过两辈,除了直系,旁系您肯定都不认识,何必自寻烦恼。”
朱鼎顺很不雅的起身,地下来回踱步一会,又喝了两杯温水,对两人淡淡说道,“我爹把事情做完了,难怪不愿回到北寨,他除了传宗接代,真的没有第二件事。”
秦孝明起身给他披了个毯子,“夫君别这么说,休息吧,您是大英雄,哪来这么多繁琐的杂事。”
朱鼎顺一把甩开毯子,又开始在地下烦躁转圈,“不,你没听明白,他不回北寨,是怕见到我娘画像,怕看到我娘的庙,他更怕看到我。”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秦孝明疑惑看向小菊,发现她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眼里全是慌乱。
朱承明是小孩子的记忆,他早就忘了,同样的话没问过自己亲娘,却对教他识字、护他不被揍的姑姑没有保留。
嘭~
烦躁的朱鼎顺恼怒一锤桌子,“该死的郑芝龙,怎么还没完成南边的行动,我得在明年冬季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