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兴福皇帝来到慈庆宫,跪拜宗室长辈。
大臣们立刻有模有样,全部裹白布条,接着整个京城都戴孝。
兴福皇帝当场令锦衣卫查凶,追封朱鼐钲为代悯王,慈庆宫停灵,追查到凶手后下葬。
同时召回孝仁皇太后和沁王朱慈煌,以稳臣民之心。
慈庆宫顿时变成灵堂,朱由检把家眷转移到仁寿宫,才发觉自己被抛弃了,现在没人敢触碰一群随时暴走的盗匪。
他在仁寿宫惶惶不可终日,门口的徐希皋也在哆嗦。
定国公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权争变成杀父之仇,天下人对信王再无一丝信任,十个江南也挡不住为父报仇的武王。
白天和英国公私下说了两句话,刚才大兴侯又让他撺掇信王,挑破武王与孝仁的奸情、挑破鼎三与孝贤的暗事。
最好明天朝会当着天下人挑破,趁着他们百口莫辩时的混乱,让袁崇焕派人到京郊接应,他也会暗中护卫,让信王一家立刻到南京。
徐希皋与镇远侯想的一样,这事距离成功差了那么一点点,他还得继续争功。
仁寿宫门口想了一会,听着慈庆宫的哭灵声,徐希皋眼神一亮,孙承宗一定被暗中放走了。
妙,这下彻底坐实,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想通关键,徐希皋拍拍下摆尘土,施施然进入仁寿宫,继续做他的内应。
碧云寺,裁决司下午突然少了很多人。
今晚小鸾会派人暗中送孝贤入宫,鼎三一直陪着她待到入夜,两人在暖房中与新生儿告别后,孝贤换上她皇太后的服饰,被鼎三抱入等候的小轿中,拍拍肩告别。
“放心,儿子不会死,我们照顾这样的孩子很有经验,禁宫全是自己人,走吧。”
孝贤拽着他的手,犹豫问道,“兴福…还有多少时间?他们都不会告诉我,只有你愿意。”
“不知道,他没有发病,但他不到先帝的年龄,一旦发病可能…就没了,拖不了几天。”
孝贤哦一声,朝他戚戚然一笑,放下轿帘,四名轿夫立刻过来抬起轿子大步而去。
鼎三孤零零站到院中,看着轿子消失在石阶下,抬头看看漫天繁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低头从袖口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仔细端详起来,这是老大在捕鱼儿海遇险后,给每个兄弟打造的贴身武器,上面有两道深深的血槽。
可惜这么好的武器没用武之地,京城的尔虞我诈很可笑,权贵最大的软肋就是失去匹夫一怒的勇气。
这是老大说过的话,回朝的理由,很简单…
大嫂啊,也许你死了,破虏才会有真正的机会,越挣扎越没戏,大哥其实早认定破虏不行,不过是迁就你罢了。稷武王无所不能,哪是你们勋贵能撼动的存在。
恍惚间,远处三个白衣身影从长长的台阶向上奔跑。
鼎三还以为看到了曾经的五六七头领,当时他是老五的人,眼睁睁看着老五为大哥挡枪,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他一直记着老五一句话,死在大哥前面,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三人来到身边,鼎三才回过神来,看清是孝衣,瞬间汗毛倒竖,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三头领,大爷在禁宫遇刺身亡,熊头领令您立刻入京,灵前尽孝。”
鼎三下意识惊呼,“谁遇刺?”
亲卫快速解释两句,鼎三呆呆的望着他们,突然仰头癫狂大笑,向山下狂奔而去…
皇城和禁宫整夜都没有落锁,百姓看到皇城的白灯笼,听到衙役的呼喊,才知晓武圣父亲身亡,承天门马上涌来海量的百姓祭拜。
当~当~当~
上朝的钟声按时响起,百官全在禁宫,不过是换个地方,钟声落音,金銮殿广场已站满官员。
文武官员一个不缺,今天的朝会内容大概是确定丧使,确定昨日圣意的执行人,百官还得表现一番,争取站到强者一边。
兴福小胖子一人高高在上,信王疲惫的坐在下首,有资格入殿的朝臣没有三跪九拜,躬身行礼后安静等候。
朱由检一开口就撇清自己,“奉国将军突然仙逝与孤无关,孤绝对不会让人毒杀宗室,何况还在自己眼前。”
张维贤立刻接茬,“殿下,没人说监国亲王谋杀宗室,奉国将军在慈庆宫遇刺,大家亲眼共睹,所涉之人已全部自缢,他们想做成无头案。”
“老国公,谁是他们?别血口喷人。”
“殿下别急,诸位大人,孙承宗昨晚下诏狱后,因丧事混乱,竟然被人劫走了,还有一个消息,太子太傅袁崇焕脱离自己的防区,私自派三千骑军入京,距离京城不足百里,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信王看一眼张维贤身后的徐希皋,厉喝一声,“不可能!”
“皇叔!”主位的兴福皇帝突然开口,“昨日朕已口谕,传孝仁皇太后和沁王朱慈煌回京,用印吧。英国公为治丧使,令锦衣都督朱东三追凶,锦衣卫出动,诛杀擅自回京的叛逆。”
皇帝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完了,朝臣齐齐下跪,“微臣领旨。”
“等等!”朱由检焦急大叫一声,吸引众人的目光后,扭头对皇帝一躬身,“陛下,微臣昨日心伤宗室之难,没有及时回神,孝仁皇太后和沁王就藩是先帝遗诏,恕臣无法奉召。”
“遗诏让皇叔监国治理天下,皇叔治理好了吗?遗诏毒杀宗室前辈了吗?可族中前辈还是死在慈庆宫。”
朱由检顿时脸色憋得通红,脱口大骂,“陛下,孝仁皇太后是贱人,朱慈煌是杂种,回朝丢尽朱明脸面。”
大殿朝臣闻言,惊恐着齐齐仰身后退。
朱由检看到他们的反应,哈哈大笑一声,“袁可立、李精白、高攀龙、孙传庭、张维贤、徐希皋…所有顾命大臣都知道,先帝亲口证实,朱慈煌是杂种。”
兴福皇帝轻咳一声,语气调侃,“是吗?皇考说过这话?不会是孙承宗、曹于汴、韩爌编造吧,诸卿谁能证明?”
金銮殿一时陷入安静,无一人出头。
哈哈哈~
信王怒极反笑,“诸位,朱慈煌的生父就是武王,这些逆臣,他们害怕。不仅如此,孝贤皇太后在皇庄养病,其实与锦衣都督通奸有孕,她快生产了,诸位是不是一年没见到两人了?”
金銮殿再次安静,朝臣看着热血上头、如战斗公鸡的信王,像看一个二傻子。
咳~
安静的大殿突然突然响起一声女音,“信王,你是疯了吗?是不是用毒太急,不知控制药量,以致奉国将军当场而薨。”
信王猛得回头,只见兴福皇帝身后的珠帘拉开,不知何时,孝贤盛装而坐,脸色铁青。
朝臣这次纳头便拜,“微臣拜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