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鼎顺下楼后看到脸色惨白的朱承武,他吐无可吐,靠在旗杆边,站都站不稳。
没有吭声,直接进入中军大帐,对门口的秦孝明耳语一句,她似乎想反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觉得不合适,匆匆低头离去。
朱鼎顺回到后帐,宋裕竹和海兰珠在打盹,她们可没有自己的定力。
“裕竹,域外草原奔马的感觉怎么样?”
宋裕竹睁眼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海兰珠,疑惑问道,“夫君想说随时有血腥味?”
“西征本就是放血,这是废话,兰珠更适应这样的生活。塔城位于大唐玄池州和咽麫州之间,有三个都督府,阴山、匐延、大漠,你驻守塔城等待后队,不需要做什么,住在哪里就是士气。”
宋裕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提了个建议,“夫君,丝绸之路途经碎叶城,既然我们会建碎叶城,干嘛绕道北面千里?”
“哈哈,现实和梦想是两回事,老祖宗的丝绸路很广,把碎叶作为一个大城,是因为他处于五个大湖之间,河流密布,草场肥沃。但我们以后要修建直达欧罗巴的官道,根本无法绕过千里湖泊区,绕道走北面的陆地是必然选择。”
宋裕竹点点头,“看夫君的地图,从东向西,同一条直线,依次有巴勒喀什湖、咸海、里海、黑海,您这是从这些湖区头顶直达欧罗巴?”
“没错,第一条主道必须南北兼顾,修路就像架桥,必须联通东西。目前我们无法修建穿越葱岭的官道,除了驮马和人员,马车无法翻山到达碎叶城,它再富裕也暂时只能作为偏城。”
“妾身明白了,您这是要走?”
朱鼎顺笑着走到身边,亲昵拍拍她的脸,“也可能我会突然走,作战嘛,说不准,草原就是这样,玩的是奔跑能力。”
“呵呵,您和妾身说这些做什么?丈夫出征,妻子当然等候。”
“我要带走承朝,他太怯弱了,明明骑术不错,你却总是带到身边同骑。我不会带他到欧罗巴,与那三个匪孩子留在这里,到碎叶和康居城转转,学学什么是战斗。”
宋裕竹眼珠子转了一圈,最终哦一声答应。
朱鼎顺也没有再说,坐到躺椅中闭目养神等午时来临。
刚才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准噶尔人不对劲,战术目的都是为了战略,既然巴图尔珲是一个谨慎的人,就不该有这样破釜沉舟、又千里迂回的魄力,一定有其他重要人物或势力支撑。
难道瓦剌也像大明朝廷一样?真烦人。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看他很快陷入沉思,蹑手蹑脚来到外面,想知道秦孝明在做什么。
孩子们所在的帐篷,秦孝明和小菊一旁静立,反而是朱承明在大叫,但他数落的对象让两人有点牙疼。
“…冲锋的时候不准私自开枪,以免打到其余军士,更不准连发,注意看指挥官的手势。别学承武,他太蠢了,在前锋队里不看手势,不集中注意力听命令,更笨的是,还不敢杀人…午时作战,都把眼睛放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哥告诉你们,战场上死的都是胆小鬼,朱三寨的子弟,必须拔刀冲锋杀敌…”
茂巴立刻挥拳大叫,“大哥说的是,死的都是胆小鬼,您瞧好了吧,看小弟的本事。”
宋裕竹看自己的儿子在队伍中无喜无悲,踱步到秦孝明后面,低声道,“孝明,他们四个才六七岁。”
秦孝明回头叹气一声,“夫君说承明三岁时就带着他奔袭辽西。”
宋裕竹千言万语,被一句话堵回来,转瞬又问道,“夫君准备以快打快?”
“夫人睿智,的确如此,但会分兵而动,我们可以随时补充马匹,准噶尔失去马就是送死。其实夫君用不着这么繁琐的布阵,还是为了教导这些孩子,若只有我们,昨晚就应该结束。
巴图尔珲可惜了,夫君以为他是个军事人才,没想到试探了一晚,与大多数人一样,只不过是个谨慎的反骨仔,准噶尔也许明日过后不复存在,西域第一战,武王要立威。”
宋裕竹叹气一声,没有再叨叨,因为紧张的只有他们,别人都在兴奋,军事学院被分配到亲卫师中,还有五千快枪士兵呢,整整一万五千人,昨天真的是给巴图尔珲一个机会。
巳时中,轮台城东面,两万战马喂水喂料,准备快枪的万余人摩拳擦掌,反复检查手中的军械。
后队是德川赖宣的一万人和菲利普两千红毛鬼,女真和瓦剌两翼游动,阻止溃散的骑军进入沙海,剩下的所有士兵一人双马,准备在午时最慵懒的时候突袭。
就算对方有斥候通知,大军也会在斥候屁股后面紧随而至,赛马就赛马,大不了跑死万匹马,巴图尔珲敢玩吗?
午时到,全军静默等候,朱鼎顺又穿上他带面罩的铠甲,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何可纲带南路、北路吴三桂、中路孤亲带,杀穿他们,不准逃走一个人,后队和两翼间隔三十里,黄昏前不准停马。”
上马回头看一眼中军后面秦孝明带领的小孩,伸手向前一指,三万战马轰隆一声,绕过轮台急速向西。
如果从天空看,全军像一支离弦之箭,二十里后凌空炸开,包括两翼在内,五个箭矢凌厉向西。
三十里后,朱鼎顺看到了巴图尔珲留在轮台附近警戒的斥候,大约五百人落荒而逃,双手高举向前一摇,立刻有几百军士快马加鞭,碾压过去。
扭头看看南北方向,两股烟尘与他们平行,像三个链接天地的绞轮。
一个时辰后,朱鼎顺看到了前面的尘土,但他们非常混乱,还没有处于急行军状态。
内心连连摇头,虎头蛇尾的战斗呀。
老天对自己还不错,巴图尔珲到底没领教过闪电战。
高举右手在空中逆时针画圈,发令兵立刻吹响咻咻、咻咻的急促哨声,五千人嘭得一声再次炸开,抛弃备马,扩大接触面继续冲锋。
双方相距十里,巴图尔珲没有跑,他们在列队,竟然准备对冲。
哈哈,看来中军行为完全出乎意料,下意识送死的应对!
朱鼎顺一边想,一边呛啷抽出马鞍边的长刀,向前凌空一劈,五千人哗啦一声开始上膛。
老子是亲卫师啊,人人一支驳壳枪,一支长枪,南北两路也许会保持距离,亲卫师不需要。
朱鼎顺稍微降降马速,立刻有千名亲卫越过他,进入战斗状态…
咻~
一声尖利的长啸!
砰砰砰,准噶尔的武士还未开始抛射,先进入长枪射程,成片的人从马上栽下来。
接着换枪后的亲卫射速更快,叭叭叭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五千人像热刀切黄油一样,丝滑杀入军阵。
朱鼎顺看都不看位于北面的准噶尔苏鲁锭,向正前方挥手,示意亲卫直接杀穿,兜住屁股再说…
因为这个军阵又让他发现了异常,的确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