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处于北岸,却是个背风的地方,郑芝龙和张嫣出帐后,拦住跑步而来的六个人,一群人安静等着里面的交流。
不一会,朱承明被叫进去,又让孩子们散了,他们则继续等着。
到申时初,朱鼎顺才拉着张之音的手出来。
两人无比自然,大小姐明显洗漱过,容光焕发,没有之前的凝重,一群人齐齐松了口气,狡辩功夫武王无敌,当然也能说服王妃。
“张嫣,你去换身衣服,以后光明正大做一个女人,别穿着这身衣服晃荡招人恨。”
张嫣哦一声先一步离开,朱鼎顺又笑着道,“都是一家人,机会难得,那就谈谈家事,夫人知道我不缺大道理,但她想知道如何从小事看一个人性格,我们到山顶了望哨坐会。”
从这里到山顶有点远,朱鼎顺依旧一路拉着张之音,半路又让亲卫通知其余妾室也到了望哨。
一群人用了半个时辰来到山顶,另一边走军营大路的妾室比他们还快,玻璃房内朱鼎顺环视一圈,不错,都是一家人。
一般这个时间朱鼎顺在休息,所以孩子们都在玩闹,三面临海的了望哨可以看到他们很分散。
“承明,派一个亲卫,叫破虏独自到了望哨。”
朱鼎顺一吩咐,几人立刻寻找朱破虏的身影。
过了一会,朱鼎顺又吩咐,“再派一人,叫福松独自到了望哨。”
又过一会,再次吩咐,“再派一人,叫承武独自到了望哨。”
玻璃房内的人很紧张,不明所以,又觉得事关重大。
朱鼎顺则吩咐亲卫倒了一杯温水,笑呵呵等着三人到来。
了望哨三面临海,自然每一面都有几条路。
朱破虏在南边,亲卫一通知,他立刻向西飞奔,进入军营大门后,顺着大路向山顶跑来。
郑福松也在南边,朱破虏早没影了,他看一眼了望哨,直接冲向南坡的小路。
大雪覆盖,路虽短,却很难走,不过他抓着路边的灌木,也算飞快。
最后通知改名的朱承武。
因之前亲卫通知两人时小孩子们骚动,大伙都慢慢聚集到南边,大概发觉大伯看着他们,热闹慢慢消散。
亲卫通知承武后,他先是看看半坡上的郑福松,不一会又溜冰到东面,顺着之字形台阶,慢慢上山。
朱破虏虽然走的大路,众人却只能看到他进入军营,剩余的路在山坳后面,另外两人的爬山过程,山上则瞧得清清楚楚。
众人很紧张,十分害怕老大让他们发表看法,这可要命了。
张之音没给他们机会,来到喝水看戏的朱鼎顺身边,皱眉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之音以为呢?”
“从同一个方向出发,却从不同方向而来,妾身认为都没有问题,只是个习惯。小人物才谈性格决定命运,强者应有自己的思维。”
“哈哈,不错,之音说的很对。”
“所以夫君到底看出了什么?”
朱鼎顺一指西边的朱破虏,“选择走最好的一条路,绝对是个合格的上位者,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再一指南边的郑福松,“勇毅坚定,大将之材,为政是灾难。”
再指指东面缓缓而来的朱承武,“啥也不是,就是为了让咱们看到他,有点憨气。”
此话一出,除了梅溪松了口气,其余人都一个个瞪大眼,敢情武王从未确定朱承武为继承人。
只不过…他是张白纸。
张之音多想了一圈,“这就是夫君说的可塑性?”
“当然不是,可塑性的前提是可塑。承武就是个老实的憨憨,每个人开窍时间不一样,以孤看,慈煌三岁就开窍了,有些人七十了也没开窍。”
这是暗讽英国公吧?众人下意识离两口子远一点。
“夫君认为破虏开窍了吗?”
“不知道,小鸡自己从内部破壳,才能健康长大。破虏是被夫人硬砸开脑壳的孩子,他需要独立,所以不能去海上,真去海上,孤就把他外放做王去了。”
这话让众人齐齐再退一步,一个个内心大跳,张之音倒是真的听懂了,“原来如此,破虏可为天子,难为人皇。”
“望子成龙是每个父母的期盼,老子的儿子若人人是龙,那就乱套了,找准自己的位置最重要。承武和破虏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一直在找自己的位置。
但破虏被你们灌输那个位置就是他的,所以你们把儿子教导坏了。承武则在努力找一个夹缝,找一个不被人重视的位置。”
张之音立刻接茬,“这就是可塑性?”
“算是吧,承武的天然优势是他一直在想所有人想什么,在他心里,我、你、梅溪、承明、破虏、福松、兄弟们、甚至工坊的孩子和他们父母,大伙都一样。
破虏则非常单一,他总是考虑武王在想什么,完全学着你我思考,做事为了让父母满意,没有一点自我思维。
暂时来看,这群孩子也就承明和福松能做单独做点事,其余人都差点意思。破虏和承武差的最远,不过他俩一个太飘、一个太低,有本质不同,就像你和梅溪的区别。
我喜欢承武,因为我们家远离百姓,必须有一个性格温顺的人接触底层,不能认为朱家天生是天下主宰。
人人都靠我,我又去靠谁?你们站山顶一刻钟都能感受到寒意,孤已经在山顶站了太长时间,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也孤零零站在山顶。”
张之音脑袋轰隆一声,“什…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站在山顶的应该是规矩,一个道德、律法具化的规矩。稷武王会立天下的规矩,孤找的是一个守护规矩的人,而不是一个君王,就是这么简单,别跟着别人瞎嚷嚷。”
张之音猛得扭头看着他,“夫君在找第二个圣人?”
“错,是一个自我成长的谦逊谨慎上位者,一个守护规矩的上位者,一个与规矩绑定是上位者。如果想执意超越我,绝对是第二个英宗,等他回过神来,大祸已经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