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无论发生什么事,朱鼎顺只要不想理会,就影响不到他。
别说皇太弟死了,兴福皇帝和孝贤皇太后都死了,他也没多大兴趣。
此时天下百姓对朱明中枢还有期望,‘改朝换代’时机不成熟。
秦良玉成功劝降朱燮元后,大湏三年时间只占据了四川和湖广一部,依旧没有进攻河南,反而向贵州广东有所行动。
石柱和酉阳归大湏,秦良玉已经在四川任总督,土司归顺比他们占据陕西速度还快。
白杆兵装配燧发枪,在惩戒性清理少数不服从流官治理的土司。
顺二则与杜文焕带着装配活门枪的一万步卒攻略贵州、两广。
总之,大湏现在的重心是改土归流,顺带让流贼进一步做大。
但消息封锁的再好,现在朝廷大佬也该猜到西虏不是虏,武王绝对能影响到他们,说不准就是解难营老卒在逼朝廷请武王回朝。
站在信王的角度,此刻放风支持沁王做皇太弟,可能只是一次试探中的拖延,顺带公布武王与太后的奸情,把他们名声搞臭。
至于西南西北,加起来都没有江南一府税赋多,入不敷出又被流贼隔离,鞭长莫及,耳不听为静,就不要难为自己了。
也许,可能,大概,或许…
信王的真正用意是等有人支持他迁都,准备把北方让给武王,让威远大将军平叛,他的儿子则拥有大义名份,占据富庶之地练兵、巩固朝政皇权,等以后再收复。
这才是务实可行的计划。
朱鼎顺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其余人都走了,朱承明、朱破虏和梅武却被叫住留在身边。
沈阳跟上来两辆爬犁,梅溪抱着孩子、徐素素有孕,四人转到武王的车驾,开始吃午饭。
梅溪把襁褓中的孩子放到锦榻,拉下帘幔先给孩子喂奶。
武王的妻妾,哈尔生了四个孩子,梅溪三个,黑二喜两个,徐素素的二胎还在肚子里,其余人都是一个。
哈尔是真厉害,长女不说,二子、三子都是一次中标,四胎是个女孩,她又送回京城了,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
朱鼎顺儿子很多,所以就由着兄弟俩在哈喇慎,这两个孩子平时与二喜的双胞胎在北寨,从小教育的像个土匪。
去年还见到哈尔生的小儿子,刚刚三岁,奶声奶气一口一个老子,朱鼎顺被气得哭笑不得,哈尔却非常高兴她的儿子从小就是彪悍的勇士。
梅溪把孩子哄睡,掀开帘幔发现武王盯着她看,不由得摸摸脸皮,“怎么了?”
“没事,快吃吧,一会得赶路,今晚到辽中休息。”
五个大人,三个小孩,不一会爬犁启程,一如既往的稳。
他们觉得武王一定有事,都安静等着被‘教育’,朱鼎顺第一句话令他们很意外,“素素,你爹年年回京,他到王府看过两个女儿和外孙吗?”
“当然看过,爹爹每次都到王府,前年妹妹生产,孩子满月爹爹还送了一个三斤重的金锁。”
哦,朱鼎顺想起来了,问了个无聊话题。
不一会,又问起了另一件事,“小舅子徐允祯在做什么?”
“弟弟在大兴侯麾下,神枢营提督一卫五千骑军。”
“素素回京以后给你爹写封信,如何措辞你自己斟酌。只有一句话,我、你、允祯、你妹妹允盼,都是一家人。你和允盼给我生三个孩子,一家人应该团结。”
徐素素觉得这事很重要,刚想再问一句,朱鼎顺已经摇手不再谈这个话题。
“武儿,承明今日踢了你一脚,为父看你毫不在意,是不是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常常欺负你?习以为常?”
梅武海未开口,梅溪就笑着接茬,“夫君,承明是大哥,怎么会欺负弟弟,一定是武儿不对。”
朱承明也跟着开口,“侄儿有错,请大伯责罚。”
朱鼎顺没有搭理他们,盯着脸色涨红的梅武看了一会,小孩才说道,“父…父王,大哥一定有道理。”
“什么道理,说来听听。”
“回…回父王,大哥是您唯一教导长大的兄长,肯定是对的。”
这话说的朱承明都不好意思,但梅武说的确实没错,朱承明认字都是自己教的。
北寨闲着无聊,只有这么一个‘宠物’,当然会与他玩闹,但那时自己的身份是朱三寨,纯粹的盗匪。
三寨大头领言传身教,朱承明别的没学会,立志做一个‘大匪’。
“承明,大伯应该给你道歉,当时与你瞎闹,没有好好教导,记得还带着你去抢劫,到宣府与归化吵架杀人,大伯很后悔。”
朱鼎顺说的很认真,但内容惊人,车厢众人有点惊诧,朱承明扑通一声大跪,“侄儿不敢。”
呵呵呵~
朱鼎顺干笑两声,“承明啊,武儿说的对,不管你怎么样,都是我唯一教导大的孩子,别的不好好学,学了一个装傻充愣,你比你爹更厉害,都能分辨出大伯生气真假。”
“侄儿不敢,侄儿从小就敬仰大伯。”
这时梅武突然跟着下跪,“父王,大哥经常说您在三寨的威武之事,他没有错,您别吓唬他。”
梅溪蹭得起身,却被朱鼎顺一把抓住胳膊,差点拉得跌倒,但她还是训斥道,“混蛋,你父王在教导大哥,无礼至极。”
“你才无礼!”朱鼎顺冷冷训斥她一声,转瞬悠悠道,“承明,大伯很后悔,但大伯也很满意。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却藏着不用,和大伯玩小聪明可不是好孩子。”
“侄儿绝对没有,大伯早说过,侄儿是长兄,应该做一个比朱三寨更强大的盗匪。”
“起来说话。人人都说甘罗十二拜相,凭借聪明才智和伶牙俐齿,出使赵国并成功说服赵王划出五座城邑,扩大秦国在河间一带的领地。秦王嬴政大喜,封赏甘罗担任上卿之职,史册中却没有他拜相之后的记载。承明知道为什么吗?”
“大伯向侄儿说过,拔苗助长不如厚积薄发。”
啊?朱鼎顺一愣,“我说过?”
“是啊,大伯在侄儿五岁时说过。”
朱鼎顺尴尬了,但也更加满意了,笑着挥挥手道,“去吧,以后不要和弟弟们乘车,亲卫头领必须与属下骑马同行。”
“侄儿告退!”朱承明躬身转一圈行礼,退出车厢。
朱鼎顺闭目,车厢内一时间很安静。
大约一盏茶,朱鼎顺没有等到儿子的反应,看来他真的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再怎么教导,想改变性格有点渺茫。
哎~
朱鼎顺内心重重叹气,才再次睁眼,“破虏,你怎么看承明大兄。”
“回父王,长兄有大将之材。”
“什么是大将之材,孤为何看不出来。”
“狡黠,敏锐,仗义!”
“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是…是呀!”儿子完全不知道刚才他的选择代表了什么,明明是别人的话,他说出来还是这么‘自信’。
“很好,刚才承明下跪,我儿为何无所意动?”
“长兄脚踢梅武兄长,本就错了,父王道歉,长兄作为后辈如何承受,应该下跪请罪。”
“不错,说的很好,让爬犁停车,和梅武到后面去吧,你素素姨娘需要休息。”
两人走后,车厢更加安静,朱鼎顺抠抠下巴道,“孩子们的名字起得乱七八糟,武儿和他妹妹应该恢复朱姓,就叫朱承武、朱承艺、榻上的小儿子叫朱承志,就这么定了,回京以后到县衙给他们改名。”
“夫…夫君,这有何意义?”梅溪很紧张。
“当然有,破虏是先帝赐名,除了他以外,所有孩子均以承字辈取名,包括兄弟们的孩子,各自取一个字改名。承明是我取的名字,这个名字不错,原先就不该让你们随便取。”
梅溪不敢说了,示意另外三人说句话。
她们更不说,且她们不了解原委,武王做事很果断,可能这事已经纠结很久了,孩子们有正式辈份是大好事,干嘛多嘴。
只有秦孝明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梅溪,这是武王的第一个女人,与武王祖母出身一样,却比祖母命运好太多,大概以后也能立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