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恼怒的孙承宗不顾亲卫阻拦,冲到中军大帐。
得到袁枢的答复,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奴酋不在辽河防线,大将军觉得奴酋矫情,两天没有答复让他很没面子,出兵教训一下。
老头大怒,谁教的你这种谈判方式?谈判前应该示好,而不是施压。目中无人,连这都不懂。
到午时,中军突然起营,号角声响彻原野。
几人在了望台看到东面三万大军隆隆前行,叹气还是得一战,但不一会,中军也准备前行。
平辽大将军一夜之间,竟然把双台子防线攻了下来。
袁可立不是说辽东构筑了两道铁桶防线吗?这么简单?
纳降的使者这准去二百人,京营护卫被留在原地,不准跟随。
孙传庭上马前看到中军有两位女将,稍微犹豫,走到身边弯腰而拜,“下官拜见夫人,夫人安康。”
他拜的是海兰珠,北地封王后,海兰珠和哈尔是郡主、一品诰命,将来若有子嗣,定然荫恩都指挥使。
“脊梁管家有礼了,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是东阁大学士,辅政大臣,孙大人光耀大明。”
“夫人过奖,全赖公爷提携。”
海兰珠一愣,“封公已宣旨?”
“是,信王已到侯府宣旨换门楣,圣旨带到辽东无需再宣,交给公爷即可。”
海兰珠与他没什么可说,点点头道,“科尔沁骑军在沼泽边,孙大人回见。”
孙传庭回到使者队伍,孙承宗疑惑看了一眼,他也没解释,反而提醒道,“孙大人,见到稷国公认个错。”
“嗯?伯雅在胡说什么?”
“擅闯中军大帐,亲卫没有拦住,他们全部挨了军棍。”
孙承宗双眼瞬间发红,大怒道,“他敢杖责阁臣,想被天下朝臣弹劾嘛。”
孙传庭嘴角一抽,没再多说。
信王、英国公和周道登也没有开口。
说什么也不合适,孙传庭已经仁至义尽。
他们想多了,孙承宗能力有限,但大节不亏,典型的迂腐刚臣,没必要扫老头的脸面。
且朱三寨从不处罚犯错之人。
孙传庭也是当局者迷,不敢想。
酉时末,中军趁着夜色来到双台子河前线,这里比盘山堡条件好多了,虽然是石头木板房,但的确是房子。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营地里到处是取暖的篝火,两条防线隐约可见。
从海岸到沼泽边墙,一溜光亮,接天连海,蔚为壮观。
皇太极没得选,纳降、谈判、会盟、册封,全权使者也得来回圣旨,这一套就算再快,没个把月完不了。
换句话说,朱鼎顺现在只是后盾,又可以安逸几天。
周道登给了一个瘦马,海兰珠没当回事,自己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
杨爱,徐离隐,柳隐,柳靡芜。
河东君柳如是的‘艺名’真多,他的本名就叫杨爱,出自江南有名的‘鸟院’,苏州盛泽归家院,名妓徐佛家的养女。
朱鼎顺这才想起来,周道登是她的第一位主人,被周夫人欺压后卖到画舫,她自赎流浪江南才闯出名号。
没什么意思,身材娇弱的小女孩,江南士子的眼光一向令人呕吐。
她此刻正在屋里生火,给稷国公煮汤冲茶。
虎子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海兰珠不行,好像自己越说,她越害怕,一点意思都没有。
恍惚间,回到了七年前马铺庄后院,什么事都得自己一个人设计。
“下官拜见公爷,恭喜大将军晋封公爵。”
袁枢带着笑呵呵的周道登进门,朱鼎顺捏捏眉心回神,对他微笑道,“殿下没到中军,周大人独自前来不合适吧?”
“大将军多虑了,殿下拿着圣旨,需要一个场合,下官没那么多约束。”
“老师准备辞官?他可是辅政托孤大臣。”
“呵呵,袁公说他已到顶点,施政要么没人接受,要么认为是大将军指使,他怎么做都是错,没必要让人指指点点惹一身麻烦。”
“孙承宗任首辅?”
“大概是吧,这一趟回去,没人比帝师威望更高。”
“哎,朝堂人事变幻太快,倒霉的是天下百姓。”
周道登贼兮兮靠到身边,“大将军在等什么?名扬天下?”
朱鼎顺嘴角泛起一丝弧度,“一半一半,也许是等大明按下葫芦浮起瓢,辽东是个葫芦,不知道瓢在哪里。”
“江南不合适吧?”
朱鼎顺没有回答,因为英国公在帐外,起身到门口迎进来,几人来到一侧的桌边。
“岳父大人不该到辽东,您还需要凑这个热闹嘛?”
“老夫当然不想来,但陛下圣谕指定,也许皇帝更了解大将军,觉得老夫前来,女婿多少会讲点规矩。”
朱鼎顺讪讪没有接茬,张维贤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满朝皆知周大人与袁公相交莫逆,看来与稷国公也很熟。”
周道登很坦然,“下官佩服袁公,自然佩服大将军,闻道有先后,下官不觉得丢人。”
张维贤顿时无话可说,杨爱给三人倒茶,给朱鼎顺端来一碗鱼汤。
喝汤期间,英国公没有避讳,直接问道,“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远征罗刹?”
朱鼎顺砸吧砸吧嘴,知道他想问什么,轻笑一声,“岳父大人应该高兴,稷国公不回朝,对张府利大于弊。之音不能长久离开京城,否则京城的家眷和工坊都会散。兄弟们可以回京,闲暇的时候之音也可以出关。”
“威远大将军准备在哪里立府?”
“陛下起复刘贺州做辽东巡抚,意味着辽东这辈子由小婿节制,皇帝真是干脆呀,将死之人,突然看清了世间。”
“老夫问你在哪里立府。”
“京城有五军都督府,南京有五军都督府。威远大将军也可以立十府呀,节制一切藩国,哈哈,这就是节制天下。”
朱鼎顺的回答,验证了张维贤猜想,扭头转一圈,“你的表弟呢?老夫好像一直没见他。”
“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扔到外海去了,需要信得过人节制。”
“难怪呢,是该去锻炼锻炼。世泽会随老夫回京,解难节制的地盘很大,但全是外族的贫瘠之地,三五年朝事稳定,信王会召你回朝。”
朱鼎顺一愣,“他说的?”
“是啊,他还是佩服你的。”
“佩服个屁!”朱鼎顺突然对老丈人发火,蹭得站起来,“这种口惠的话,还没监国就开始瞎扯,老子得教育教育。”
平辽大将军突然大步出帐,三人愕然,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