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谦的死,朱鼎顺大叫冤枉。
他本来计划进入苏州后动手的,没想到七十多岁的首辅自己气死了。
正史好像也死得窝囊,这次多做了两年首辅,反而承受不住这样的骂声。
不对,还是马伶传牛叉,正史中他可没看过。
死就死吧,毛一鹭的奏报和钦差去世消息,走的定是军情急报路线,人歇船不歇,一路接替,日夜不停,四日即可入京,前后不过一天时间。
皇帝肯定会让鼎三带大量锦衣卫急速南下,一来劝和,让胖熊别搞事,二来收拾残局,同时朝堂也会忙着召回袁可立。
完美的连环局!
南京崇仁坊药堂。
麻雀把钱良臣的脑袋解开看了一会,又削了两块指甲大的腐肉。
钱良臣疼的嘶牙咧嘴,愣是没哼一声。
“好了,古有关二爷刮骨疗伤,今有钱六爷刮脑疗伤,以后定然传为佳话。”
钱良臣摸摸坑坑洼洼的脑袋,又抠抠耳根,苦笑道,“太难看了,小娘皮们都睡不到。”
“哈哈,花钱的你不要,不花钱的看脸。”
两人来到后院茶室,麻雀一边倒茶一边问道,“钱先生为什么不回家看妻儿?”
“老夫看他们做什么,咱是烂人一个,不想影响他们。”
“钱先生是个慈父,可惜妻儿不一定能理解。对了,你没有女儿?”
“有啊,有两女儿,她们…”说到一半,钱良臣懊恼一拍手,“早知道该让女儿去陪东主,可惜落后一步,再去东主肯定不乐意。”
麻雀把茶递给他,“钱先生想多了,我是告诉你,听说郑芝龙只有一妻一妾。”
钱良臣眼神一亮,“是极,是极,郑芝龙的妻子是倭女,我女至少是个平妻,估计今年会封伯。”
越说越来劲了,钱良臣站起来转圈,“黄程就在杭州,他不会拒绝,某再和东主说一句。”
麻雀一把拉住他,示意他别激动,“钱先生,获得徐允爵的信任才是你当下的重任。”
“哈,不需要,论私交,徐允爵比徐弘基更近,毕竟小公爷常在秦淮河。”
“哦,那就好!”
钱良臣喝了一口茶,轻笑道,“魏国公看起来想和熊头领比比耐心,东主把他算死了,马上他就不得不离开。”
“呵呵,他已经知道了,正偷偷准备呢,根本没有来回扯皮的时间。”
“哦?南京京营在暗中调兵?”
麻雀笑着点点头,“昨日就开始了,如何糊弄钱先生,回来讲给咱听个乐子。”
钱良臣笑而不语,两人静静喝了一杯茶,起身准备告辞。
小二从前堂进来了,“东主,外面有位国公府亲卫,请钱先生马上回府。”
两人互相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大戏开始了。
钱良臣回到国公府,发现魏国公父子俩,忻城伯父子俩,灵璧侯父子俩,六个人都在,挺像那么回事。
“钱先生,本公准备去苏州。”
“是,属下马上动身为公爷打前站。”
“不忙,三日前顾秉谦死在镇江府。”
“哦,请…啊?!”钱良臣差点露馅,心念电转,时间不对呀,是不是露馅了,“公爷,首辅钦差顾秉谦?”
徐弘基把一份奏报递给他,顾秉谦的消息相对滞后的原因是镇江府先送到苏州,毛一鹭才转到南京,不仅折返跑了四百里,送到南京的是一般通报。
钱良臣如刘贺州一样,暗赞一声周奕梅杀人诛心,脸上却不动声色,“堂堂首辅,气…气死的?”
“这个没法作假,他的儿子吃饱了撑得,带着苏州应社学子讥讽的文章,跑到镇江让顾秉谦看,众目睽睽之下,吐血而亡。”
“呵呵,公爷,就这还不至于追究应社士子吧?”
“大明不以言获罪,本公管他去死,应社大概会声望高涨,这事我们随后再说。钱先生记得四年前太湖叶朗生吗?”
钱良臣眼珠子一转,点点头,“太湖白莲教匪?”
“没错,太湖白莲教匪三人,叶朗生、马文元伏诛,当时跑了一个邱大虚。这家伙现在又聚集了两千多人,计划四月十五起事。”
钱良臣佯装消化了一会,“这…小人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但你不能去苏州。本公就算与朱鼎熊谈,也得四月十五之后,还得根据剿匪进度看。”
魏国公的逻辑是这样的,若钱良臣露面、魏国公又不谈,会让大同侯兄弟觉得被轻视,解释没用,这事不合潜规则。
必须等四月十五,开始剿匪后才能联系,朱鼎熊才会知道魏国公忙国事,不是故意晾他。
“属下懂了,那四月十四动身,十五顺流而下到苏州。公爷,这只有五日了,您是不是来不及…”
“这是紧急军情,南直隶境内,属于大江水军防区,不需要兵部调令,本官带三千精兵剿匪。”
钱良臣佯装担心,“三千?公爷…”
“钱先生不知兵事,都是些泥腿子,举着火炮也没用,三千足够了。本公够重视他们了,人太多如何向陛下展示南京京营的战力。”
“祝公爷旗开得胜,大捷而归。”
钱良臣与忻城伯、灵璧侯都很熟,徐弘基也没有隐瞒他,留徐允爵和忻城伯赵世新提督京营,带着灵璧侯汤国祚、小伯爷赵之龙剿匪去了。
灵璧侯是信国公汤和的后代降爵承袭,魏国公这是给老朋友和后辈面子,对南京勋贵来说,很‘大气’的做法。
钱良臣跟着小公爷和忻城伯从国公府后门送走徐弘基,徐允爵好似与他有事谈,又叫回正堂。
“钱先生,你觉得朱鼎熊会老老实实与父亲合作吗?他们控制了海贸,又有庞大的水力机械,顺利合作听起来不太靠谱。”
钱良臣得到的命令是徐允爵一切话都得顺着来,这可是大同侯想饲养的终极大蛊虫,还靠他以后聚敌。
“小公爷,不瞒您说,小人觉得一点戏都没有,但…又不敢与公爷说。”
“哦?为什么?”
“大同侯还没露面,已占尽优势,公爷除了爵位有优势,士子中的号召力有优势,真厮杀起来,士子能靠得住?到时还不知道损失多少银子。”
“有道理,父亲饲养东林多年,还不是被一个阉人搞得七零八落。大同侯是宗室,还有二十万战兵,魏忠贤在他面前是堆狗屎,甚至比英国公还强势。”
“小公爷,大同侯与英国公就是一家啊。”
徐允爵看了他一眼,眼里全是自信,轻蔑一笑,“钱先生不懂,勋贵一体是表象,互相之间谁都不和谁一家,别说女儿,西宁侯两个儿子将来也不是一家。”
钱良臣讪讪没有开口,徐允爵一咬牙,继续说道,“你提前一天去吧,带三百万两白银,先补足大同侯京城工坊的损失。”
我去,钱良臣大瞪眼,这小公爷怎么比他爹还有魄力?
徐允爵看他不开口,无奈苦笑,“合作嘛,先得有诚意,我会和父亲解释的。大同侯的老师即将是首辅,他明年必晋封国公,大伙还是真诚点的好。我爹放不下架子,我替他放。”
“小…小公爷气魄非凡,令人钦佩,属下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