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文章过于深奥,但能看得出来,一旦更多人学习,更多人运用,会产生流血。大将军的学说违背圣人之道。”
“放屁,圣人只教导做人。鄙人与四书五经的区别,在于教人认识事物本质,别乱扣帽子。”
朱鼎顺说着突然哈哈大笑,“咱们啊,就是喜欢整人。西洋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做不出来,就说人家奇淫技巧。中原的商贾哄人、骗人、愚弄百姓一个比一个猴精,变着法子钻营。
外面的商人总是追逐新鲜事物,更善于创造新事物。这是咱们于人家的文化差距,不承认不行啊,几千年都在玩人性轮回,把买和卖玩出花了,就是不埋头造。”
他这突然的感慨太远了,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唯三知道他说什么兄弟也懒得替别人解释。
高攀龙歪歪头拱手,“大将军能否明示?”
“明示?算啦,总之我们需要觉醒,不见血觉醒不了,朱某需要精准控制流血范围。”
朱鼎顺又换了个话题,“诸位都是见识过世面的人,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除了士绅豪商之家,好像大明百姓没有垃圾可扔?京城百万人也没有多少垃圾,还不如皇城十万人垃圾多。
有意思吧?什么剩菜剩饭、烂布烂砖烂木头,天下人加起来也没有江南士绅扔得多。所以说,财富是藏不住的,能产生垃圾的,往往就是垃圾,很好判断。”
公房一时间很安静。
啪啪啪~
郭恺之鼓掌大笑,某人被吓了一跳,顿时翻个白眼,抢戏。
“大将军眼光一如既往的犀利,京师百万百姓,还真没有皇城和东城的垃圾多,贵人们还是银子多。”
“高先生,你知道我修侯府花了多少银子吗?陛下赐的大院底子,我花了近二十万两白银。一开始我也纳闷,之音这个败家娘们,后来一问,我去,木雕、青砖、盆栽、桌椅板凳,贵得可怕呀,下人反而用不了多少银子。您有什么启发吗?”
高攀龙眼神一亮,双拳一握,“剩余价值?”
“不错,不错,不错。高先生还是有智慧,起码转了三个弯,能一下想到剩余价值,足以证明高先生一直在思考。”
高攀龙一躬身,“是大将军说的好。财富在于流动,一旦停滞,整个国家出了大问题。大明的财富就是流动不起来了,士绅豪商越来越富,贫民越来越穷,他们为了生存又无法产生剩余价值。这样财富更加减少,且急剧收缩,所以国库穷的养不起老鼠。”
“不错,不错,是这么个意思!”
高攀龙脸色一收,郑重道,“可士绅豪商没有造反谋逆,怎么才能让财富流动起来?”
“高先生这个想法不对,那是一锤子买卖,天下大乱不说,过几十年还是老样子。朱三寨抢银子赚银子,却从来不自己存银子,实际又有很多银子,郭大人作证。”
郭恺之把宣大五年前的戏讲一遍,朱鼎顺捧着茶杯喝了口水。
能看出来,高攀龙眼神越来越亮,他需要融会贯通一下。
安静等了一会,东林领袖终于握拳一挥,“政治与经济,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将军圣人在世。京城的工坊会创造大量财富,这就是剩余价值创造的物质基础,短时间内会有很多士绅接受冲击,长远看,财富已经流向民间,可…怎么收回来继续流动呢?”
经济这个词儿,按照字面儿上的意思理解,就是经世济民。
经世,顾名思义,就是经营一个国家,一个族群的意思。
济民,意思更简单,说白了就是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所以,经济简单点儿说,就是经营好我们周围的事,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物质基础,说的就是经济。
政治官场是典型的上层建筑,是为经济服务的器械手段。
几乎所有的朝事,都围绕着经济二字打转。甚至包括战争,都是为了扞卫或夺取经济果实。
对我们每个人,经济的影响更是无所不在,渗透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整个人生的方方面面。
朱鼎顺点到为止,高攀龙还是没明白,郭恺之反而恍然大悟,代替朱鼎顺解释道。
“高大人,宣大的商号出塞经商很赚钱,但你绝对想不到,他们实际能守住的顶多只有四成利润,连一半都没有,商税顶多百之三,若朝廷把所有贪官污吏清空。
天下大商号缴税四成,都是大赚特赚,朝廷可以有…天呐,怎么也有七八千万两白银,连实物税一定会超过万万两。
朝廷用这些银子赈灾、发饷、发俸禄、造桥、兴水力、铺路,又撒到百姓手里,商人再从百姓手里赚回来,再缴税,这…这…就是这么简单。”
郭恺之说着说着,自己都惊呆了,从来没这么算过账,天下事说起来果然一点不复杂。
房间几人说着连连点头,大道理绝对没错,就看如何实行了。
高攀龙认真说道,“大将军,天下大行定会流血!”
“死的都是蠢货,鄙人难道会替他们上香吗?为了大多数人,为了五千年的传承,蠢货去死好了。”
高攀龙再不避讳,拱拱手道,“花甲之年才明白,人这一生做一件事就可以,高某一定监察百官履职,抛开他的出身、抛开他的观点,只查官职之事,实事求是据实判断。”
“咦?高先生不问某如何具体怎么做吗?”
“那是大将军的事,高某愚钝,少说少问多看学习才是正理。六年前人人笑话将军边墙为盗,六年后,人人都知道大将军练了一支天下精兵。大将军有强兵在手,朱明皇帝武功在握,区区宵小,不值一哂。”
“哈哈,就说高先生是难得的聪明人,等赵南星入京,高先生可以与赵南星商议在日月山河报上叙述一下为官经验,总结一下失败的教训。”
“是,下官今日起,视天下人为天下人,再无门户之别。”
朱鼎顺哈哈一笑,“原来高先生早已看明白大部分内容,试探朱某有没有实行的能力和决心?”
高攀龙脸色一红,低头算是默认了。
朱鼎顺一挥手,“朱某即将出征,只有一个目的,找粮,女真不出两年定可灭,没有粮百万辽民就会饿死,那样辽东的胜利毫无意义。兴亡百姓皆苦的解决办法,在大明外。”
“恭贺将军大捷!”
咦?
可以可以,这时候没一个迂腐之辈。
高攀龙又拱手笑笑,“大将军,高某十分好奇,战争论、资本论、国富论、矛盾论、实践论、政治与经济,这些东西看起来是一个学术。将军为什么自号贰捌画圣。”
朱鼎顺摸摸鼻子,老子能扯皇帝,这可不能瞎说。
“以后就知道了,一位了不起的前辈所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