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恺之和徐希皋面圣到亥时走出禁宫。
禁宫落锁,还得西宁侯亲自送出来。
两人都达到了自己目的,郭恺之资历还是浅,从总督直接入阁很简单,但破坏潜规则,容易招人嫉恨。
这样反而证明皇帝是真心用他,兵部尚书估计也就过度几天,然后入阁分管兵部。
还不到五十,官途一片大好。
外城是出不去了,官驿也不会去,两人自然到定国公府邸。
等候许久的郭辅之见到大哥立刻汇报了一个消息,梅溪顺利生产,是个男孩。
长子,毫无地位可言的长子,两人没当回事,无喜无悲来到客房。
饿极了的定国公立刻招呼上酒上菜,他与郭恺之也就今晚还能饮酒,以后绝对不会犯忌讳。
“来,恭贺郭兄高升!”
郭恺之举杯一饮而尽,揶揄道,“勋贵是不是就会玩些阴阴雾雾的事?公爷可把老夫吓的不轻。”
“哈哈,既要办成事,又不能陷进事,还得不恩不仇,瞎琢磨呗。”
“公爷估计英国公会怎么做?”
“不知道,无伤大雅,女儿女婿默许侄儿一刀斩了阳武侯,陛下也没有除爵,左右不过是勋贵家事。”
郭恺之撇撇嘴,又出了个难题考他,“解难营预计会从漠南一路驻守辽东,北地还是新侯爷的天下。”
徐希皋微微一笑,“所以英国公和西宁侯早就准备好了嫁女儿,大同侯就算封公,也镇守不了多久,这就是变数,陛下需要他。”
“陛下需要?”
“对呀,老夫这不是给了英国公一个难堪嘛。”
郭恺之脑子转了一圈,才明白皇帝认为勋贵越来越忠心、实力也越来越分散,需要一个强人来分担权力、来聚合战力。
定国公在给皇帝理由,也在帮皇帝下决心。
郭恺之苦笑一声举杯,“公爷这个圈子与官场不太一样啊,都是学问。”
“屁学问,朱解难第一次入京就知道勋贵是什么鬼,掌握一点兵权的另类宗室,应该就是他对勋贵的看法。他知道勋贵不争、他也知道勋贵贪墨、还知道勋贵忠心。”
郭恺之摇摇头,“太复杂了,反正诸位不会落罪。”
徐希皋立马接茬道,“但会影响朝事,所以陛下需要朱解难镇一部分京营。”
“太早了吧?陛下还在壮年。”
“郭兄这话说的,皇家之事宜早不宜迟,很多事需要数十年之功。”
郭恺之眨眨眼,“原来诸位一直知道魏忠贤是陛下抛出来的狗?”
“这需要考虑吗?大明朝哪个权阉不是皇帝的狗。郭兄看陛下的手段,像一个昏庸帝王吗?万历帝若有陛下这点果决手段,哪来三十年空朝。”
郭恺之不想接这话,只是默默举杯一饮而尽。朱鼎顺聊起皇帝来比定国公更狂野,他免疫了。
“郭兄可能有件事没注意,解难对鞑靼人很亲热,塞外住久了,竟然会说蒙语。”
“这能说明什么?”
“不是蒙语的问题,郭兄没注意解难对鞑靼牧民和对汉民一样吗?”
郭恺之抬头想了一会,“是吗?没注意。”
“那是你常年在边镇习以为常,京城人看蛮夷鄙视的眼神藏不住,郭兄有时候也不屑与蛮夷多语,解难可不一样,别忘了,他有两个漂亮的鞑靼女子,他才是习以为常。”
郭恺之对这事很认真,放下筷子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别人是好事,他可不行,对外得驭民,对内得治民,一视同仁大祸临头,鞑靼人都是记吃不记打性子,他繁荣了塞外,也震慑了塞外,等他一离开怎么办,混乱和平静得有一个平衡点。”
“所以公爷嫁女为妾?”
“不,这是两回事,他自己竭力避免杀鞑靼人,陛下却窃喜不已,你我对此不也认为应该吗?解难营在科尔沁根本没杀人,他虽然没说,但有心人迟早会知道,他的迂腐给女真带去了人口,老夫捎带一句,避免解难将来的麻烦。”
郭恺之终于明白,定国公在皇帝面前轻飘飘一句心境不稳,是非常隐蔽、非常厉害的一招隐患消融术。
“佩服,佩服,公爷令郭某茅塞顿开。”
徐希皋一撇嘴,“他得在京城与权贵过过招,才能把他脑海深处的泥腿子思维清理干净,这才是嫁女的原因,对他好处多多,他感受到好处,才能帮助徐家,老夫这是先示以诚。”
“原来老夫的玲儿也挺好,还准备说教说教,别在他面前知书达礼唯唯诺诺。”
“想必英国公有更周密的教育计划,张之音的陪嫁礼仪方面一定非常周全,解难得学会做贵人。”
“哈哈,都是学问,来,敬公爷!”
两人身体疲惫,精神兴奋,一不小心喝了个酩酊大醉。
郭恺之中午才醒来,徐希皋还在睡,摇摇头向管家告罪一声,离开国公府。
大热天在路上快走几步,出了一身汗,酒劲才慢慢散去。
回到郭家临时小院洗漱完毕喝了两杯茶,二弟和女儿都没有来。
郭大人马上是尚书,派头不一样了,不需要‘找朋友’,想再去睡一会。
郭辅之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满脸焦急。
“大哥,出事了,您带回来的那些解难营士兵,杀了锦衣卫二十多个校尉。”
郭恺之听朱三寨杀人习惯了,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锦衣卫?”
“是…是啊!他们要带那个妾生子到外城一处大院,不知怎么就和锦衣卫打起来了,片刻之间杀了二十多人,更多的锦衣校尉把他们围了起来。”
“混蛋!”郭恺之大骂一声,飞奔出门。
刚到大门口又突兀停步返回来,郭辅之差点撞上去。
“谁在那里?”
“玲儿也在呀,还有西宁侯嫡女。”
“屁话,老夫问锦衣卫哪个官在那里。”
“没…没有,锦衣卫也只是围起来,那个女子好像不愿意离开。”
郭恺之差点甩给二弟一巴掌,没好气地道,“这事能吓死田尔耕,没事,让他自己处理吧。迟一点勋贵和魏忠贤都上场了,他们处理不了陛下要他们命,轮不到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