粆图与朱鼎顺谈判很干脆,又很含糊。
干脆的是条件,含糊的是时间。
贵英恰也是这样,他更干脆,更没说时间。
新大汗在黄金大帐对南来的一万解难营表示不屑,反正老子不会打,你来十万也是干等。
志得意满等待赏银到手,看你们这些人吃什么!
结果巳时都没有任何动静,双方好像进入比耐心时间。
啪啪啪~
突然一顿炒豆子的声音,粆图大惊,急急来到大帐前。
只见靠近解难营的铁甲军突然人仰马翻,士兵大声叫骂,更多人火速集结到大营前。
“报!大汗!朱三寨昨晚有十名兄弟走失,他们要进入黄金大营搜寻,与贵英恰将军起了冲突。”
粆图顿时大急,跳脚大骂,“该死,不要集结铁甲军。马上散开,允许他们一千人进入营地。”
报信使者赶紧回去传令,双方距离还不到三里,中间挤得密密麻麻都是人。
黄金大帐此刻有五部台吉,他们都在等着朱鼎顺来送银子呢,新大汗答应了二十万两,这个关键时候不能冲突。
砰砰砰~
急促而又沉闷的响声突然从解难营响起,粆图猛得看过去,发现解难营好多帐篷突然扯掉了顶棚。
小磨盘似的布包从营地密密麻麻抛出,一瞬间全部扔到营地边缘集结的铁甲军阵中。
粆图还在想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轰得一声,地动山摇,新汗顿时目眦欲裂。
只一声,大片铁甲军原地消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红雾。
营地马嘶人嚎,一堆人耳朵嗡嗡得全部陷入失听~
解难营士兵则把双手从耳边拿开,亲卫营齐声大叫,“扬!”
两万人高声附和,“射!”
徐希皋呆呆的看着末日般场景,还没回过神来,嗡的一声,让灵魂颤抖的声音,头顶一片箭墙落下,刚站起来的人顿时惨叫连连。
“延!”
“射!”
再次劈头盖脸,短短几息,铁甲军从原地消失。
虎子双手高举,亲卫再次大叫,“鼎!顺!”
震耳欲聋的刀撞铠甲声音整齐无比,“鼎!鼎!鼎!万胜!顺!顺!顺!万胜!”
朱三寨第一次全力展示杀人的手段,谁都想不到,是在黄金大帐。
面对一片恐惧的眼神,朱鼎顺食指向前淡淡一指,两万人整齐而动,迅速把黄金大营围了起来。
“进!”
“火!火!火!”
嘭!
嘭!
嘭!
火器兵进场收割。
三轮过后,虎子开始摇动红旗,两万人再次大叫,“降!降!降!”
整个黄金大帐营地突然陷入沉默,营地前汩汩的液体流动声,混合着周围人砰砰的心跳声,如地狱之魔来到人间。
众人第一次感受真正的杀戮,原来世间还有一种浓烈厚重、泰山压顶的杀气。
“控!”
每个千人队顿时出来百人队伍,前面持刀,后面持弓,有条不紊向中间快速推进。
朱鼎顺翻身上马,两个亲卫立刻举着元宝大刀旗左右跟随。
一踢马腹,战马小跑进入包围圈,跟在控场的兄弟后面。
这是个信号,外围的兄弟再次用刀撞胸甲大响,“万胜!万胜!万胜!”
察哈尔营地剩余人从失听到失声完美衔接,解难营片刻完成穿插搜索,活着的士兵个个脖子上有刀子。
朱鼎顺在黄金大帐前立马,并没有立刻进去。
营地看戏的所有人被亲卫撵上马,一起到黄金大帐前。
远处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科尔沁、哈喇慎、土默特从兵来了,黄金大营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奈曼、敖汉、乌珠穆沁、阿鲁科尔沁四部酋长和台吉被撵进黄金大帐,哭声、叫骂声响起。
朱鼎顺咔一声戴上面甲,示意海兰珠和其他人最好也戴上,别被临死一击搞死,那就太背了。
他们以为老大该进帐了,结果解难营押着所有人出了大营,向营地后面的山坡走去,还抬着林丹汗的遗体。
半个时辰后,遗体被放到山顶中央的大石头,朱鼎顺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一堆台吉面前。
“好玩不?和朱三寨斗心眼,老子说过多少次,不想杀人,不想杀人,非得逼着老子杀人。”
大福晋囊囊突然嘶哑着嗓子大叫,“朱大将军,是粆图,都是粆图,杀了这个狗东西!”
朱鼎顺示意亲卫放开粆图,他缓缓站起来看一眼一堆铁面人,又回头看看黄金大营,猛得仰脖子嘶吼一声,把人吓了一跳。
亲卫拿刀鞘猛得砍在膝窝,嘭得下跪,又倔强着站起来。
朱鼎顺再挥挥手,让亲卫不要管他,面对上百人,讲了一个小故事。
从前有一个神射手,不仅射术精湛且天生神力,半生飘泊走南北,专为挑战各路高手,志做天下第一。
几年下来,基本没人是他的对手,他开始挑战前人记录,先破百步穿杨、再破辕门射戟,一时间真的天下无敌。
这时一位老者向他讲后羿射日的故事,神射手听完之后,热血沸腾,张弓搭箭欲射,老者立刻拦住他,劝他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万一坠落会万古长夜,被世人唾弃。
老者给他重新找了个目标,晚上夜空中有一颗星星,叫做天狼星,是人世间苦难灾难的来源,射天狼定万古流芳。
神射手高兴极了,每晚到山上射天狼,不久他就死在了山顶,可能是累死的,也可能是无法射天狼自我了断。
朱鼎顺缓缓讲完,迈步到粆图面前,拍拍他的肩,“这叫雕弓天狼局,催眠捧杀利用的变种,你还嫩,老子五年前就玩烂了,朱三寨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破一切虚妄,杀一切魑魅魍魉。”
粆图怔怔想了一会,“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找我的时候。粆图,不要学这些东西,小人才玩局。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是句废话,但它永远是生存的不二法门。”
哈哈哈~
新大汗癫狂大笑,“朱三寨,识时务者为俊杰,察哈尔还是察哈尔吗?”
“是,但黄金家族不是黄金家族。”
粆图一愣,“有区别吗?”
“有!因为!我!是对的!”
“凭什么?就因为你够强?你怎么不去做皇帝?”
“我该做什么我自己知道,我想得到什么自己也知道,我从不多要,也从不少给。我信佛、我讲理、我互市、我让牧民活,如果有人阻止,那就去死!就凭这个!我,朱三寨,是草原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