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利用不是坏事,小侯爷根据自己的观察,觉得朱鼎顺明白了朝堂没有敌我的深层含义,转身带着他入中院,来到一个客房。
别的大户人家客房是房间,英国公的客房是小院,外庄的这个公府不壮观,不辉煌,甚至有点平淡,却绝对够大,像是京城一个民坊,宋裕本来这里也经常迷路。
张之音按说应该是热恋期,饭前一句话把大小姐吓得不轻,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朱鼎顺也不知道她是生气自称女婿,还是捏造圣意。
张世泽规规矩矩的坐一边,不停抬头看一眼吃饭的奉国将军兼假姑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世泽在京卫武学待了多久?”
“回将军,三年!”
“武学结业大考,步射十中几?骑射十中几?”
“步射中六,骑射中三。”
“当真?百步?”
“武学大考是八十步,小侄运气不错,没有风,多中两箭。”
“小伙子可以呀,刮目相看。”
张世泽不说话了,大概以为朱鼎顺不知道规矩,认为他在揶揄人,还真不是,想一想,一百二十米,人型靶,木箭,比后世的奥运冠军差不了多少,他们虽然靶心很小,可才七十米,还是高科技复合弓。
人家都吃完了,朱鼎顺把碗筷递给一旁侍立的下人,抱起茶杯咕噜噜喝茶。
喝一口滋溜一声,喝一口滋溜一声,连着三次小侯爷就受不了,“奉国将军,是不是有失体统?”
“强盗有蛋的体统,不想听离远点。”
宋裕本大恼,却也没还口,朱鼎顺摸摸脖子,又转向小孩,“今年成婚?跟你表叔到塞外?”
“是…是的,父亲不能离开,爷爷让我去见见战事。”
“世泽啊,这天下最简单就是杀人,最复杂的也是杀人,其实我和公爷做的事没区别,战事胜负在战事之前已经确定,两军对阵只不过是收取博弈果实,过程很快。”
小孩来了精神,“后勤的重要性?”
“不是,后勤本身也是战事的一部分,是政治。若没有朱某,大明一定会在山海外战败,若朱某出手,很容易取得几场胜利,依旧决定不了最终结局,因为我不确定能不能守住。”
小孩眼珠转了两圈,老老实实问道,“为什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得保证,我胜利后能得到该有的好处,我胜利后兄弟们不会被人暗算,我胜利后不会有人抢功,我胜利后不会成为朝政继续糜烂的助力。”
“奉国将军想做圣人?”
朱鼎顺点点头,“想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不可以想?”
这句话把小孩卡住了,内敛谦逊的儒家教育,想不到朱三寨这么…看起来也不是狂妄,小孩懵了。
宋裕本和张之音看朱鼎顺教育差五岁的侄儿,也没有插嘴的欲望,客厅又安静了,朱鼎顺滋溜滋溜喝茶的声音又难听又不雅,三人却没有再说他一句,基本心境都可以。
“奉国将军,小侄能知道,您是怎么想到总结战争的吗?看起来有很多独特的释义,姑姑解释了很久才听懂是什么意思,依旧一知半解。”
小孩又开口了,朱鼎顺抱着茶杯瘫坐椅中,双腿架在旁边的空椅上,更加不雅。
“怎么想到的不重要,也无法解释。但你这想法不对,兵事是一种思维认知,映射到个体是一种谋略性格的体现,你若学懂了,学会了,学精了,最多只能做一个参将,做不了大将,更做不了主将,离将帅越来越远。”
“学…学歪了?”
“老祖宗的兵法讲究意会,三言两语博大精深,兵家是一种道,并没有具体可供参考的数字或形态,朱某总结细分具体事务,细分各种形式的战争,是因为我面对的人不同,他们听不懂之乎者也。其实你学前面几页就可以,后面的看多了容易跑偏,严格来说,朱某不过是对孙子兵法、六韬等众多兵法的一种释义,一家之言,奉为经典是愚蠢行为。”
三人听的很认真,小孩一时没开口,宋裕本插嘴道,“奉国将军大才。”
朱鼎顺白眼一翻,“能不能换句话夸,老子都听腻了,听多了会反胃。”
扑哧~
大小姐笑场了,轻咳两声恢复端庄,“表哥,世泽,他也许更喜欢听你们反对,而不是沉溺其中。”
“之音说的对,怀疑才能进步。话说不是见长辈嘛,怎么…”
咳咳咳~
大小姐剧烈咳嗽打断,脸色又红了,“顺…顺哥,他们是族人,用不着,见一个就得都见,见不过来。”
该死的嫡庶悬殊差距,朱鼎顺恢复坐相,“之音有没有合适的族妹或族弟,也许能做点其他事。”
“没有,他们不可以,顺哥需要人手,可以适当考虑管家或掌柜。”
“不可以?那为什么还费尽心思培养他们?”
“两回事,长吏司也在培养世子世孙,他们做事需要父亲允许。”
两人一对话,画风就变了,朱鼎顺突然感兴趣了,“公爷和小公爷有多少侍妾?哦,没别的意思,就是…”
“父亲五十,大哥二十。”张之音毫不避讳,且相当干脆。
“五…五十…”朱鼎顺瞠目结舌。
“这不奇怪,勋贵的庶女族女很多都是公侯的妾室,侍妾是身份,又不是都有子嗣。之音只有三位姨娘,但他们陪嫁的丫环很多,我娘就有二十四人,都是父亲的侍妾。”
吓死人,原来是这么个算法,也就是英国公只有四个老婆呗。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只听大小姐悠悠地道,“顺哥子嗣单薄,不用听别人议论,开府立宗,带几百丫环都应该。”
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大小姐,朱鼎顺惊呆于她说话的内容,宋裕本和张世泽诧异于她为什么要说这话。
大小姐只是看着她的男人,朱鼎顺不一会也明白了,“我始终认为得靠自己,能让人利用,让所有人利用,本身也是大能耐。”
“之音就知道,顺哥一直是明白人。父亲不想有敌人,顺哥不能有敌人,与中立的喉舌做朋友,顺哥运气不错。”
宋裕本拍拍张世泽,“表叔去隔壁休息一会,你姑姑在这里招待客人,不应该一直打扰。”
小孩立刻站起来躬身告退,跟着表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