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的籍贯在大兴,出城东南三十里就是外庄,这里全是张家人,公爵的亲戚可比皇帝的亲戚生活好多了。
人家不仅拥有人身自由,还有荫恩,实领禄米,有才能的还可以去带兵。庄里有家族学堂,文才优异者还可以去做官。
老朱有一点挺好,大明朝的边军是军籍,边将却不是,而是世袭的官,按照朱鼎顺的标准,非民即臣。
像孙传庭、袁可立祖上都是世袭武官,书读的好,跳出了武职。
勋贵当然是高级臣,公侯伯爵嫡子若想去考科举也行,甚至袭爵的爵爷也可以去,只不过他们丢不起那个人,不是不行。
明朝近三百年,勋贵子弟做到巡抚、知府等中层官员的人很多,新建伯王圣人的弟子就有几人做到巡抚、总督,但没有一人做六部九卿中枢主官,封疆大吏是极限,也是一种变相的制衡。
朱鼎顺想这么远,是外庄巨大的公府前院就是族学,竟然是致仕的进士老头带两个举人在教书。
这可是蒙学啊,成年子弟都去县学、府学了,八到十二岁的娃娃,硬灌呐。
亲卫没有跟过来,里面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每人一块石板、毛笔、清水砚台,夫子正在教授练字。
看一眼门口的四人,人家认识张之音和张世泽,大概以为是公府随便来看看学堂,并没有寒暄作揖,连动都没动。
“王圣人曾曰,吾始学书,对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纸,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诸学子练字前必须静心观形于心,不轻落纸,心中有字,手脑结合,久之终会得其法。”
老头侃侃而谈,小孩子们每人一个字帖,认真观察后闭目沉思,张之音看朱鼎顺听的认真,靠身边道,“这是客居的大儒张于度先生,他很少上课,夫子病休。”
朱鼎顺疑惑了,“客居?什么客居?”
张之音轻轻解释,“有些读书人在外庄暂避,来去自由,父亲并不与他们交流,夫子联系的朋友。”
朱鼎顺一下就听懂了,张维贤真tm是人精啊,勋贵是官场不倒翁,与国同休那是肯定的,但实际操作肯定有很多窍门。
张于度是谁,张果中呀,没听过他也应该听过孙奇逢,应该听过鹿正,应该听过范阳三烈士,这里的烈士不是牺牲,是说他们冒险对东林的庇佑。
英国公暗中允许东林的朋友在外庄避祸,还允许自由出入,这是什么性质,不能用墙头草来形容,大佬怎么会是墙头草,人家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呀。
朱鼎顺想着想着额头竟然出汗了,也许张之音以为他爹是侠义、或者无所谓,朱鼎顺却从这里面看出张维贤的深谋远虑,处处布局。
自己还想利用人家?是不是舔着叫岳父大人比较好?
不对,孙奇逢可是与李颙、黄宗羲齐名的明末清初三大儒,李颙不知道出生没有,黄宗羲的父亲东林核心黄尊素刚死,他以后还会是南明大官,这人一旦做官就不纯粹了,但孙奇逢可是品行刚直、德行无双、正儿八经的学术大家。
要不认识一下?也许有用,靠勋贵绝对靠不住,迟早得和读书人打道,这类正直纯粹的大儒肯定有好处。
朱鼎顺站起来退到院中,向学堂后面的一串院子指一指,“什么人在这里暂住,拜访一下。”
张之音哪知道,看向侄儿张世泽,孩子非常不情愿的准备去问管家,被宋裕本一把拉住,“奉国将军,别找事,这里是公府,你在别人家里。”
“怎么会是别人家,我可是公爷的女婿,小公爷的妹夫,世泽的亲姑父,女婿半个儿,怎么着也比小侯爷近。”
三人雷在当场看着这个神经病,连张之音一瞬间忘了羞涩,被这‘大逆不道’的话完全烧掉cpU。
“原来是张家姑爷,老夫张于度,刚才看姑爷皱眉又轻笑,对老夫似乎不悦,不知有何指教?”
朱鼎顺扭头看着出现在身边的张果中,身材魁梧,面色凝重,没有盛气凌人,却包含内敛浩然,典型的华夏儒士。
“呵呵,见过张先生,哪有皱眉轻笑,更没有不悦,咱们做一样的事,也没有指教,倒是想请教。”
“哦?敢问是阳武侯…”
“我不是那个傻缺,别拿他来侮辱人。鄙人朱鼎顺,代藩世系怀仁郡王九世孙奉国将军。”
张果中看看另外三人,张之音此刻脸色红的发黑,根本不敢抬头,老头点点头,“原来如此,代王解银使,老夫也听说了,王爷真乃…”
“哎,张先生别瞎夸,小心后悔,百万两纾解陛下燃眉是真,但银子是我抢的,代王只不过…”
张果中突然双眼一瞪,指着他惊呼,“鼎顺奉国将军,三月识字,通读史册,鼎立塞外千里草原,护卫边墙安宁的朱三寨?”
这下轮到朱鼎顺懵逼了,老子名声这么好?
“张先生听过我?您这反应也太慢了。”
张果中脸色一红,“听说奉国将军说服陛下嘉奖袁公,肯定袁公抗金功绩,还准备拜袁公为师?”
“是啊,是有这么回事。我就说咱们做一样的事,王允成老头还在我山寨中,与先生一样,教授学识。”
“奉国将军可是通读《荀子》的奇才,明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将军初学既入儒学无上大道,臣民论警世真言,闻道有先后,于度拜服。”
朱鼎顺呆滞的扭头看一眼张之音,她神情虽然恢复,同样也很惊讶,另外两人自动过滤,回头张果中已经解释道。
“大同巡抚李大人致仕回乡讲学,于度三次拜访,对奉国将军敬佩不已,朱明宗室二十万,大伙都说奉国将军定然会放弃爵位入仕,公爷好眼光。”
朱鼎顺瞬间无感,自私果然是本能,那家伙说老子好话,一定是为了掩盖他贪到的银子,“张先生,我和之音是陛下赐婚,老大不小了…呜~”
张之音突然从后面捂住他的嘴,打断后一脸清冷,“奉国将军慎言,圣谕岂可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