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鼎顺今天的确没计划出塞,实在是没地方可住,而且马上冬季,他需要与边军联系,雇佣他们养一部分马。
做头领太难了,啥事都得老子亲自算计。
兄弟们不理解他有银子不拿的‘傻性’,合作的人却对朱三寨感恩戴德,官场的人又对他多了一层恐惧。
一个抢银子的强盗,和一个让你存银子的强盗,那个更害怕,当然是后者,朱三寨太强了,强到现在宣府边军人人自危,人人想躲他。
这样是不行的,不利于长久合作,所以让利合作不可避免,既然如此,不如让得痛快点,让他们感激,与他们捆绑到一起。
效果出奇的好,张家口两傻子在城墙上坐了半天,朱鼎顺已经到宣府转了一圈,把事情谈妥了。
还是和老妖精谈事痛快,三言两句,万事大吉。
申时整,北面隆隆的马蹄声,张之音一眼认出来,中军旗来了,她刚站起来,张之极就吩咐亲卫,“看住小姐,你们死了也不能让小姐下楼。”
不是争执的时候,张之音并没有过多的挣扎,看着大哥下楼,也没有大喊大叫。
张之极到城门口上马,制止黑承云和亲卫的跟随,独自一人驱马出城,有点单骑闯敌营的悲壮味道。
距离东门两里,张之极驻马停步,他出来的太快了,另一边朱鼎顺到三百人驻马所在地,才看到一里外孤零零等候的小公爷。
有点意思。
立刻奔马向前,两人在巨多人的注视下马背上面对面交流。
“小公爷让人意外呀,这么快就领悟了朱某说的话,你说说你,早半个月,哪来这么多破事。”
张之极不理会他的揶揄,直接问道,“你和小妹怎么回事?”
朱鼎顺看一眼城墙上的身影,呵呵一笑,“什么怎么回事,同患难一场,张小姐侯夫人的身份无法改变,朱某盗匪的身份更无法改变,怎么看是别人的事,我不想看,白耽误时间。”
“当真?说话算话?”
“小公爷这么幼稚嘛?”
张之极很快跳过这一段,“二十万两,谁在记载先祖的事?”
“我靠,张小姐说的可是四十万两。”
“二十万两,曹家代付。”
“好吧,其实不是宣府的武将,在归化顺义王的文牍库,他们没注意的一段记录,我撕掉了。”
张之极皱眉,犹豫了一下,勉强算是接受,“火海有三千人活下来,你把他们送到哈喇慎做什么?贩奴?”
“不不不,别瞎说,放牧三年后送回,而且他们有工钱。”
“北寨有多少活下来?”
“这个…其实有一半,也是三千人,但他们有一千多人聋了,现在给我赶着修复营地,放心吧,他们不会回来,加入朱三寨,或者去草原放牧,或者…总之两三年内不能走漏风声。”
“很好,商号再付十万两。”
“小公爷敞亮。”
“二十万两,张某想知道你如何使用火药,北寨与大同府炸城门是同一种办法吗?不怕雨淋的火药?”
“小公爷敏锐,但二十万两不够,一口价二百万两,想还价免谈。”
“真的是不怕淋雨的火药?肯定每次能炸响?”
“呃~”
朱鼎顺一犹豫,张之极就摇头,“那我不要了。”
“哈哈,世上没有不怕淋雨的火药,肯定每次炸响倒是简单,但依旧是二百万两,要不要随小公爷,银子朱某暂时够用了,多了也是累赘。”
“不要,看来是个小窍门,我回京让神机营研究研究再说。”
“随便,战争有时候就是一个小窍门,关键在执行力,朱某早知晓私军会钓鱼,没想到他们那么蠢,太蠢了,完全把朱某当傻子看,简直奇耻大辱,所以不得不用简单狠辣的手段教训他们。”
“三寨头领用不着解释,张某也不得不接受你擦屁股的好意,我心既佛,佛由心成,希望你遵守自己的承诺,朱三寨不超过四千人,否则不是一家一户对付你,更不是私下来对付你,再也不会让你投机取巧。”
“小公爷不用威胁我,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这个台阶是送给张小姐的,但小公爷不用告诉她,你家妹子一脑袋权术之道,层次却很低,教育孩子可以,主持一府就是笑话,英国公真是因材施教的典范。”
“你在嘲讽家父?”
“用得着嘲讽吗?需要嘲讽吗?张小姐就算懂得真正的帝王将相之道也没用呀,她又不是侯爵或阁臣。”
张之极很快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拱拱手准备离开,“主动收尾,就是朱三寨这么迟才来的原因?就是送给张某兄妹的礼物?”
“朱某与张小姐最合适的结局是相忘于江湖,这是送给小公爷开悟的礼物,想必英国公会很开心,为了让公爷更开心,半个时辰后有一万匹马入关,全部送给公爷,小公爷得想办法带走,不准送人、更不准在宣大兜售。”
张之极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好你个朱三寨,佩服,三十万两会让曹家送给你,那也不够马钱,算咱们礼尚往来,张某代父亲收下了。山高路远,后会无期,奉国将军保重。”
“等等,张小姐说她琴棋书画精通,朱某今晚在集市与…”
“不可能,张某此刻离开,我们兄妹不会再见你。”
“小公爷误会了,其实朱某会吹笛子,清心普善咒知道吗?相识一场,戌时可以听听,送张小姐回家,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张之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抱拳拱手后勒马扭头而去。
朱鼎顺对着背影拱拱手,心下暗赞,虽然是个公子哥,但不得不承认,人家最后还是能屈能伸,忘掉了所有不痛快。
能屈能伸,很多人嘴唇一碰就能说出来,真正能做到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特别是长期处于权贵中央的人,不是易于之辈啊。
好在以后不用打交道,大伙遥遥神交,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