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国将军,你在谋逆!”
素面容颜小女孩大叫,两眼还有点红色,真的很激动。
朱鼎顺呵呵一笑,抠抠鼻子,“现在大伙知道,我为什么说勋贵没有高人一等了吧,只不过他们的祖先比较聪明罢了…”
“奉国将军,家父领中军都督府,执掌京营,执掌天下选将之权,勋贵拱卫皇权…”
“好了,张小姐,用不着激动,令尊的确是中流砥柱,若没有英国公移宫抬轿,凭东林那些嘴炮不可能护佑陛下顺利登基。”
张之音一滞,完全看不懂朱鼎顺了,“奉国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是张小姐太阴暗,不要拿京城官场的那一套来类比我们,我只不过告诉兄弟们武力的重要性,是你想得太远了。”
张之音气呼呼落座,看一眼帐内其他人,把面纱捡起来戴好,突然呵呵冷笑,“奉国将军看来喜欢读史,对勋贵有偏见呀。”
“没有,哪朝哪代没有武将,历史就是人性的轮回,哪有什么高低偏见。张小姐记性不行,朱某说过,有过痛苦,才能了解众生痛苦。勋贵忘了祖先的痛苦,这才是问题根源。”
大小姐呆滞片刻,点点头,“有道理,历史就是人性的轮回。”
靠~
你也是个神经病~
朱鼎顺敲敲扶手,刚欲开口,张之音拱拱手,“麻烦奉国将军说说张家的事,再谈你的什么兵法,莫须有最可恶,我们说道说道,理不辩不明。”
“哈哈,你?”
“对呀,我!”
朱鼎顺单手托腮,看看兄弟们,又看看张之音,挠挠头道,“不是不可以,朱某甚至可以和你说说王侯将相的教育,以及你接触的权术,但你不会明白权术顶层建筑的弊端,没个三五年论不明白,咱们都有点自讨苦吃。”
“顶层建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权力来源于治民,勋贵治民吗?勋贵只拱卫皇权,皇权才治民,你们活得太虚,而自己还没有察觉。”
“自相矛盾,拱卫皇权当然是…”
“不当然,一点也不当然,治民就是治人,世间一切,无非人事两字,人的关系是相互的,当权者不应该沉迷于治民,沉迷于愚民、驭民,忽略民想不想让他们治,听不听他们驾驭。”
张之音一头雾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看,我就说咱们自讨苦吃。”
“小女子让奉国将军说张家之事。”
“我怕抽筋拔髓你受不了。”
“不一定,你试试看,勋贵挨骂多了,不在乎你多骂几句。”
“哈哈,挨骂也是一种技巧,就像令夫薛濂,张小姐继承了高门大户的自以为是呀。”
“奉国将军能知道这些事,代王一定好好教育过,没关系,你可以继续。”
这小娘皮还挺有辩才,朱鼎顺轻咳一声,“好吧,今天谈话不能外传。英国公传世至今七代,当代英国公暂且不谈,往上元德、元功两兄弟,袭爵承爵全部在万历朝,是两个隐形人。
再往上张溶,这个有点意思,朱某唯一的印象是嘉靖朝贪墨,其他人都被处决,只有英国公是勋贵,不了了之。
当然,这是表面原因,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为嘉靖帝背锅,也算忠心于事,后来又护佑隆庆帝、万历帝登基。
世人都知道隆万改革,国库充盈,也知道张居正权倾天下,但世人不知道,张居正得到了张溶代表勋贵的支持。
张太岳能独霸权纲十年,是勋贵的主动后撤,听说英国公张溶与张太岳私交不错,对内阁鼎力支持。
大明立国,文武分治,文官再怎么权倾天下,也倾不到勋贵头上,勋贵甘当隐形人,是因为勋贵与宗室一样,只有皇帝可以论罪。
文官经常骂勋贵,还真不会翻脸,大明几次阉人当朝,同样与勋贵也井水不犯河水,这就是张小姐说的拱卫皇权,勋贵是皇权的一部分,相比历朝历代,大明朝的文武制衡方式还算成功。
从四代英国公开始,张家丢掉了谥号。三代张仓经历正德到嘉靖十四年,没什么功绩,谥号庄和。这个谥号很不错,完全解释了英国公生平,无外乎支持辅助嘉靖帝登基。
二代张懋,九岁袭爵,为人敦重,逢承平之世,为公者六十六年,为太师者二十五年,执掌兵符四十年,宠冠勋戚,以富贵寿考而终。
张懋是张辅六十五老来得子,历经英宗、代宗、宪宗、孝宗、武宗,前后侍奉五位帝王,非常听话且活得够久,谥号恭靖可见一斑。
一个九岁袭爵的孩子如何成为大明勋贵旗帜,得感谢两个人,张辅的两位弟弟。张輗,因迎立英宗有功,封文安伯。张軏,参与夺门之变,封太平侯。
也就是说,张家曾经一公一侯一伯,公侯伯齐全。公虽未动,一侯一伯却去迎立了,呵呵呵,这就是勋贵追求的传承。当张懋成功了,张家也就成功了,后来者也就不需要承担这种风险了,顺利袭爵随大流即可,大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吧!”
朱鼎顺贱兮兮的说完,拿起身旁的水喝了一口,兄弟们低头无语微笑,然后隐晦看一眼张之音。
预料中的生气竟然没有,大小姐一撇嘴,“奉国将军怎么不继续?反正也没有文官会听到。”
“呃~首代英国公的确没什么可说,能臣武将都算,靖难屡立战功,南征交趾威名远震,三次北征大漠,平息汉王叛乱,唯一可惜的是,七十五岁年迈难行,早已不参与军事,还被英宗裹挟至土木堡,乱军中战死。谥号忠烈,追封定兴王。”
“难以想象,奉国将军竟然只读了半年书。”
“感谢张小姐夸奖,还要继续吗?”
张之音得意的神情一滞,“继续呀,有什么不可说的。”
“张辅是首代英国公不假,他的爵位是自己打来的,靖难先封信安伯,后晋封新城侯,累封英国公。张小姐可能自己都忘了,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与张家渊源非常深,是张家的福地。”
她果然不甚明白什么意思,朱鼎顺继续道,“张辅父亲河间王张玉作战骁勇、足智多谋,靖难燕军诸将,张玉善谋,朱能善战,被成祖倚为左右手。
张玉原先是什么人呢?元朝枢密院知院,从一品大员。一品大员啊,洪武十八年四十二岁时弃主投降,那时张辅十岁吧。
从一品大员投降,他该多着急呢?洪武二十一年,终于有了一点表现机会,跟着蓝玉在此地,也就是捕鱼儿海大战中,才从随军小头目变成五品副千户。
大明武将品阶不值钱,这可不行,还得爬,洪武二十三年,再次跟随蓝玉捡功劳,晋封燕山左护卫,任指挥佥事,呃,正五品。
燕山卫隶属成祖,洪武二十六年,随成祖出塞,晋封指挥使。
不行,还不行,武将品阶本来就不尊崇,还不是世袭,太差了,张玉焦急啊。
好在机会来了,靖难之役开始,张玉积极向前,杀自己上官,率先夺取九门,身先士卒控制燕京。
接下来的战史更有意思,成祖召集众将谋议战略,张玉总是出谋划策,而一个出谋划策的大将,每战都抢着做先锋。
呵呵,太着急了。东昌会战时,不知成祖已撤,仍在阵中冲杀,格杀数十人,最终伤重力竭而死,时年五十八岁。
还算不错,没有…”
张之音听不下去了,蹭的站起来,咬牙切齿,“朱鼎顺,你找死~”
朱鼎顺嘿嘿一笑,“不是继续说嘛,生气可不是权贵的好孩子,张玉上一代的情况,是不是张家也没有记录?成祖成功了,张玉就是河间王,若没成功,张玉比元朝那些败军之将名声更臭,成祖也有千金买骨的意思,张家运气不错,后来的张辅也是个将才。”
小姑娘双拳紧握,两臂颤抖,“朱鼎顺,你死定了~”
“不一定哦,咱再来说说张辅,首代英国公虽被英宗裹挟到土木堡,不参与军机,却是德高望重的国公,乱军中被家丁抢回京,知不可生,自缢而死,家人瞒天过海,以阵亡闻送,呵呵呵~”
噗通~
张之音一屁股瘫坐地下,浑身发抖,不敢看朱鼎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