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鸦雀无声,护卫和伙计看着远处血淋淋的东西,瑟瑟发抖。
好久之后,范掌柜一声大叫,“这群该死的家伙,如此缺德暴虐,早晚不得好死。”
曹掌柜却叫道,“所有人警戒,竖起车板遮挡箭矢。”
他叫得也迟了,话音刚落,头顶就落下无数箭矢,伙计和护卫连从哪里射来的都没看清,纷纷钻到车底躲避。
“大掌柜,在西面,他们在西面草里趴着。”
两位掌柜早看见了,他们应该是把箭矢射完,回撤时才看到,黑暗中怎么能注意人在五十步外的草里。
“救治伤员,把死人扔出去,别让火堆烧到货物。”
范掌柜从车底爬出来,让人把跌倒燃烧的帐篷拖开,准备救治伤员,落后的曹掌柜看着戚戚然乱跑的伙计和护卫,辽东当过兵的他脑子突然轰隆一响,悲愤大叫,“躲箭,躲箭,快躲到马车下。”
笃笃笃~
密密麻麻的箭矢比刚才更多,竟然从天而降,惨叫声不绝于耳,曹掌柜抓起一块车板,把范掌柜拖回车底。
两人四处张望,才发现这次人在南面,而且更加靠近,短短一瞬间,至少有三千支箭落下。
范掌柜双眼通红,目眦欲裂,悲愤大叫,“该死,该死啊,这群天杀的混蛋,你们…呜呜~”
曹掌柜捂住他的嘴,冷冷道,“范兄,我们败了,难怪黑指挥使三番五次提醒,对方有一个非常聪慧的头领,利用人性和行为习惯漏洞的头领,我们认栽。”
范掌柜双目流泪,“该死的,太阴险了,这种人怎么生在宗室,煌煌朱明…呜呜~”
“范兄,你失态了~”
车底等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帐篷燃起熊熊火光、眼看着受伤的护卫惨叫而亡,两人无动于衷,始终喊叫让人躲好。
这些生存保命法则,他们倒是不稀奇。
安静中曹掌柜突然大叫一声,“辅国将军,我们认栽,塞外规矩,让财不索命。”
更多的护卫齐声大叫,“辅国将军,我们认栽,塞外规矩,让财不索命。”
连叫十几遍,对面迟迟没有回音,范掌柜颓废道,“看来天亮他们才会返回。”
曹掌柜无奈点点头,两人连忙招呼人收拾。
士气跌到脚后跟,伙计和护卫把几辆燃烧的马车熄灭,尸体收拢起来,五百多人就这么没了。
众人黯然中,嗡~空中再次传来一声冷到灵魂的索命声。
曹掌柜汗毛倒竖,朝外悲愤大叫,“投降,我们投降,辅国将军饶命。”
喊叫有屁用,虽然这次落箭没有第二次多,也至少有几十人送命,更多人大叫,“投降,饶命啊~”
曹掌柜把范掌柜再次拖到车底,一边拖一边大喊,“辅国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路走绝~”
他这一叫,本来停下来的箭矢朝两人藏身的地方又来了一波。
这下两人彻底明白了,面如死灰,对方是一个冷血到底的强盗,不会接受一丝威胁。
天边泛起鱼肚白,心惊胆战一夜,外面终于传来声音,“活着的人听好了,大哥命令你们高举双手走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听起来他们又回到北面,两人刚想搭话,另外三面也同时响起喊声,“高举双手走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早已认命的两位大掌柜立刻命令所有人举手,先到营地外面再说,曹掌柜还凑空看一眼大营,果然牲畜聚集地没有落箭。
对方太可怕了,只抓住一个空子,马上布置了一连串杀招,没有马,在塞外人再多也是块肉。
护卫和伙计被分开,随着伙计大队趴到南边的曹掌柜扭头看一眼北面,又忍不住大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啪~
脸上毫不留情挨了一鞭子~
范掌柜看一眼北面,差点把眼珠蹬出来,只见五百多人跪下,被强盗们从背后持刀猛得穿透胸膛~
伙计队伍吓尿了,一部分顿时乱跑,强盗们这次没有射箭,等他们离开百步,外围警戒的几百人突然抽刀追上去,砍瓜切菜一个活口都没有~
两千多人出塞,五天过后,只剩下老实的六百多名伙计。
曹掌柜麻了,四处乱瞅一顿也不看到头领在哪里,倒是看清楚他们打得什么旗帜。
两把刀叉着三个元宝?什么鬼旗帜?
“大哥万胜,大哥万胜!”
强盗们在马上舞刀狂欢,这次所有人都看到了,从南面来了一支百人骑军,一面巨大的黑旗,同样是两刀三元宝。
“谁带头?滚出来,否则别怨我们不留情。”
好嘛,总算知道找负责人了,曹范两人连忙喊叫,“我是大掌柜!”
两人被拖出来,面前一个黑不溜秋的小鬼,拿刀指着他们,“到底谁是大掌柜?”
“我们都是,范曹两家共同做主的商队。”
小鬼又拿刀问了几个伙计,得到肯定答案,才驱赶两人迎上南边来的大头领。
抢劫太顺利了,骑马而来的朱鼎顺有点无聊,距离商队二百步停马,没兴趣过去看一眼。
臭蛋把两个大掌柜押到身边,“嘿嘿,大哥,范曹两家做主,这两人好运气,竟然都没伤着。”
一人比较肥胖,这年头很稀缺。一人面色有点黑,留着山羊胡。
两人还算稳重,没有哆嗦,也没有求饶,朱鼎顺在打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这位宗室强盗头领。
“臭蛋,去看看他的手。”
曹掌柜立刻躬身,“将军不用看了,曹某曾在辽东当兵,舔为宣镇营兵哨总。”
“哦,原来还是战兵,比边军应该很强吧?曹掌柜跃跃欲试,想指教朱某?还是想讨教武艺?”
“不敢,曹某心服口服,不会无谓挣扎。”
“你是想说他们不该死吧,曹…对了,哨总是几品?”
两个掌柜被问的一愣,曹掌柜看他问的认真,无奈道,“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曹某舔为副千户。”
“一百人这么高的品阶?”
曹掌柜再次一愣,“将军,某是民籍。”
“老子当然知道营哨军是战兵,是募兵制的民户,是兵部直接发饷的主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死在辽东?”
曹掌柜黯然,万万想不到,在塞外还要遭受同样的羞辱,他们败了,他们逃了,一辈子洗不干净的耻辱。
“你不是萨尔浒的逃兵吧?”马上的朱鼎顺伸手指着面前一片惨烈,“这就是萨尔浒的翻版,大明朝只剩下腐朽的倔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错的是朝廷,军士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