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都快忘了他的王庄被亲戚占着,天启元年的春节不能热闹,大同府也静悄悄的,正旦大祭世子朱鼎渭还顺利进入藩墓祭拜,朱鼐钧也就安心等着他们粮食吃完求饶。
晚上得到郭恺之的消息,代王差点从锦榻滚下来,任他老成持重,也被他们突然要跑路的消息震惊了。
朝堂现在是宗室能搅和的?皇帝什么也不知道,代藩就挨罚了,想让其他亲戚饿死吗?恼怒的代王立刻命令三百亲卫准备奔马去堵,只要是宗室,老子既往不咎行不行?
二月初二,龙抬头。
王庄西校场,一千五百年轻男女兴奋异常,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渴望,两人一马,千把刀,三百张弓,还有很多人腰里别着指头粗的铁钎,他们锻炼了五个月的特制武器。
西面被堵死的侧门第一次打开,卯时整,朱鼎顺单骑在千人面前奔马通场,豪气冲天,呛啷抽刀一指北方,“兄弟们,天大地大,我们去看看。”
呛啷~
校场顿时全是明晃晃的刀锋,一千五百人大吼,“天大地大,跟随大哥。”
朱鼎顺哈哈大笑,调转马头一跃而出,身后轰隆一声,雷霆出墙紧随着老大向北而去。
府城的大佬出来的挺早,远远的看着尘土飞扬向北而去,内心想法各不相同。
郭恺之万万想不到,大同府做官一年可以得到五万两白银的分红,代王和世子看着向北狂奔的人心中完全摸不着头脑。
总兵昨天就到边堡去了,知府慢慢靠到巡抚身边,“大人,最近的是镇川堡,出塞的官道却在五十里外拒墙堡,下官估计他们会从拒墙堡出关。”
巡抚隐晦点点头,“希望他能成功,天大地大,大明境内没有宗室强盗容身之所。”
“哈,也许我们秋天就能等到消息,推演五个月,他对塞外地理和鞑靼人分布情况了如指掌。”
巡抚看一眼靠过来郭恺之,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催马追前面的代王父子。
王庄里面除了吃穿住等消耗品,基本全部完好,甚至廊道的栏杆和院里的盆栽都没有损坏。
代王从前院直入后院,在院中转一圈哈哈大笑,“这群朱家的混蛋,走的时候竟然有时间打扫。”
“王爷,客厅桌上有一封信。”
代王纳闷接过,封面却是朱鼐钧及巡抚大人亲启,对王爷直呼其名,他是宗室能怎么样。
打开一看,整整齐齐的几行炭笔字:鼐钧族伯,宗室饿殍遍地,代王第一混蛋,百官第二混蛋。兄弟们家人不可欺辱,亲戚一场,别逼鼎顺举刀相见。今后不要扣剥宗室,王庄多余的粮食我买了,夏季预付现银,秋季运送到塞外。
巡抚大人:鼎顺缺马,秋天还您。塞外骑兵是无敌的,大明二十万边军防不住的鞑靼人,鼎顺用三年时间为宣大示范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强盗法则。
代王和世子看完信递给巡抚,巡抚看完递给知府和按察使,五人面面相觑,威胁的话自动跳过,什么意思?
“王爷,他显然是要出塞为匪,这是唯一的生存机会,下官还真不意外,但下官真没借什么马。”
代王难得托腮阴沉着脸盯着三人看了一会,读书人的面皮当然不可能被一眼看出什么结果,冷哼一声,“不是上京告御状吗?一千多人,到塞外做强盗?脑子进水了?大同府境内靠着官道打劫都比塞外强万倍,鞑靼人又不会认什么宗室。”
三人讪讪无法回应,你是亲王脸皮厚,他在府治内做强盗,大同府百官脸丢尽了,在塞外万一成功了呢,宣大蓟镇官员会默契支持,再大一点皇帝可能也会支持呀。
信件转回代王手里,老家伙直接撕了,“还是按之前商量的汇报,朝廷欠禄米,宗室无法吃饱,被迫上京,我们堵住,他们又转到了塞外,生死看天命吧。”
三人无声躬身,接受了这个说法,代王呵呵一笑,“这家伙还真的五个月学会读书写字了,这字体还不错,规规矩矩的,就是人不规矩。”
亲卫此刻跑过来低声道,“王爷,王庄内军械被一扫而空,铁器都没有留下,还有一件事,您恐怕得亲自看看。”
“看什么?他们毁了什么?”
“不…不是,就在马圈后面。”
代王看核心亲卫欲言又止实在难受,只好提腿到马圈后面的空地,一眼就明白了。
大概王庄所有的花瓶、瓦罐都在这里,石台上摆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有名字。
亲卫把一本名册递给代王,“王爷,四百六十人,包括奉祀正和两位执事,还有五个辅国将军。宗室三百二十人,家生子二百二十人。”
朱鼐钧今天第一次发火,瞬间勃然大怒,“该死的混蛋,他竟然真的杀宗室,这些人本来就是家生子多,他还杀,他还敢杀。”
亲卫脖子一缩,翻开名册第一页,上面还有几个字:他们死于天启一年到天启五年塞外之战。
代王狠狠一咬牙,制住骂人的话,让后面的三个文官看一眼,“朝廷不能知道朱鼎顺这个人,至于什么时候能知道,由他吧。若三位想据实奏报,反正本王不怕丢人,你们随意。”
三人面露苦笑,我们去年就明白这个道理好不好,他拉什么屎我们都忍着擦掉。
郭恺之突然说道,“王爷,巡抚大人,是不是应该通报顺义王和宣府,他们出塞,但还是宗室。”
巡抚点点头,“当然应该通报,否则我们怎么面对陛下,但塞外实际情况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一切由刀子说了算。”
哒哒哒~
三骑突然从校场豁口而入,背着十万火急的红旗,几人一看大惊,以为他们与边军发生了冲突。
信使却到巡抚面前一磕头,“禀大人,一千五百宗室盗匪在镇川堡前突然转向,没有到西北方向的拒墙堡,沿着正东官道狂奔,估计目前已到阳和卫。”
大喘气,巡抚摆摆手,“令边军密切监视,只要不到宣府,随便他们从哪里出塞。”
信使却再一叩头,“大人,总兵大人说与宣府交界的新平堡有大市的千匹鞑靼良马,来不及阻止了。”
几人突然明白朱鼎顺之前信中的借马是什么意思,宗室盗匪第一单,竟然是突袭马市。
巡抚一屁股坐地上,“奉国将军,你要害死老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