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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萨卡部落和异瞳简直是互相需要,若不是异瞳太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恶人本性,或许他真的能在这里找到安身之所。

“他对卡欧斯,或许真有一丝孺慕之情。”莫驭猜测着,随即又摇摇头:“可话又说回来,异瞳是个老练的骗子,我说不准那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完美伪装……他到底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或许,连异瞳自己也说不清呢?

被卡欧斯破防之后,异瞳难得地短暂卸下了自己的面具,躲起来大哭了一场。在彻底地发泄了情绪之后,他肿着眼睛避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疲倦地往床上一躺,陷入了人事不知的黑甜之乡。

在卡欧斯撞破异瞳的罪行之后,两人便貌合神离,异瞳搬离了卡欧斯的小屋,另外在不远处搭建了一幢屋子。

伊萨卡部落和居住在洞穴之中的图纳部落不同,他们这里依山傍水,是处于山脚之下峡谷出口与附近河湖之间的一块肥沃的冲积平原,因此人们主要用木头与泥土搭建小屋。

优点是搭建方便,缺点是冬季并不保暖。

从北方山谷中直穿而过的冷风会将糊在木板缝隙中的泥土吹得又冷又硬,木板会变得更加干燥冰冷,因而收缩出更宽的缝隙……

冷风便会从屋子的四面八方灌入,吹得所有东西摇摇晃晃呼呼作响。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北风疯狂地呼啸着,乒乒乓乓地将部落中各种没有好好固定的物件吹翻在地。

就在所有人好梦正酣的深夜,一道凄厉的求救声伴随着呛人的烟味惊醒了。

“着火了!”

“快救火!”

“那是谁的屋子?人出来没?!”

半梦半醒的人们衣衫不整地冲出自己的小屋,在寒风与浓烟的刺激下瞬间清醒,他们拿起各种能够盛水的盆盆桶桶,奔到水缸边、河边、湖边,开始打水救火。

“那是卡欧斯的房子!”

“卡欧斯逃出来了吗?”

“没有,到处都没看见他!”

“快去救人!”

“不行,门口都是火!根本进不去!”

“小心!横梁要塌了——!”

纷乱泼洒的水、噼啪作响的火焰、直袭人们面门的热浪、夹杂着浓烟的凛冽寒风……在这场令人头晕目眩的混乱之中,支撑起整个小屋房顶的横梁因火焰灼烧而断裂,屋顶轰然落下,激起更多的浓烟、火焰与飞溅的木屑。

从一开始发现卡欧斯的小屋着火就木然呆立的异瞳大张着嘴,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此时就像哑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行泪水从他的脸上滑下,滴答、滴答,落在了他脚边的土地上。

火势在干燥的狂风吹拂下越燃越大,人们杯水车薪的救援在灾难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场火一直烧到了早上才熄灭,小屋已成废墟,高温退去之后,人们在小屋中找到了已经化作焦炭的遗骸。

人们流着眼泪,哀悼这位巫医与准祭司的离去,突然,卡欧斯的小徒弟杜莱莎猛地扑向了异瞳,大喊道:“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卡欧斯说过,只要他突然意外死亡,你必然是凶手!”

人们顿时喧哗了起来。

“怎么回事?普拉不是卡欧斯引以为傲的大弟子吗?”

“……卡欧斯确实也对我说过,一旦他意外出事,凶手便是普拉……

不,他的真名甚至不叫普拉,而是泽拉克!”

“泽拉克?他一直在欺骗我们?”

“他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们,还有什么话是真的?”

“……可他为什么要杀卡欧斯?而卡欧斯为什么会提前知道?!”

“他更改了世界意识的警告,害死了图纳部落的所有人!”杜莱莎喊道,“多莱特知道了,他便杀死了多莱特!

卡欧斯也知道了,他便杀死了卡欧斯!

他还会杀掉更多的人!他就是一个冷血的怪物!”

“不,我不是!”异瞳哑着嗓子辩驳道,“我没有杀卡欧斯!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昨天还在跟他吵架,我从窗外看到了!你还碰了他的油灯!”杜莱莎指控道。

一瞬间,卡欧斯青紫的嘴唇、那摇摇晃晃总也放不稳的油灯,呼啸的狂风在异瞳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

了然从他的眼中划过,而这却被人们当作了证据,人群顿时激动了起来,吵成了一团。

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了。

人们纷纷就近拾起了最顺手的武器——长棍、铲子、甚至是刚刚还用来救火的水桶,驱赶着异瞳,将他往部落外逼去。

“滚!我们不需要骗子当我们的祭司!”

“杀人犯!伊萨卡不欢迎你!”

“对自己的部族下手!对自己的老师下手!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你还是人吗?!”

“不,不是这样的!卡欧斯他生了病!他的嘴唇青紫,他喘不上来气!他的心脏肯定出了问题!

昨晚的风那么大,风肯定吹倒了他的油灯!那个油灯底部不平头重脚轻,很容易翻倒!”

异瞳努力地辩驳着,试图说服着人们。但此时他已经失去了在人们心中树立的所有信誉,无论他现在说些什么,人们都只认为那是狡辩与谎言。

这就像那“狼来了”的寓言,当一个经常说谎的人想要说真话时,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了。

更糟糕的是,这里的人们曾是他的信徒,而如今人们心中的愤怒、仇恨,还有他们如今对异瞳的认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骗子——都顺着还未断开的连接流入了异瞳心中。

一个没有自我认知、甚至一直在心底最深处厌恶着自己,想要抛弃自己的身份的“神明”是极其危险的存在,祂将非常容易被信徒的情绪所左右,被信徒的认知所改变。

如今的异瞳虽未成神,可这些信仰的污染已经足够让他在一瞬间被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愤怒与仇恨所吞没、控制。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

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等他再度回神之时,他的双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脚边已经躺满了尸体,没有一个人逃过这场惨烈的屠杀。

“啊啊啊啊——”他目眦欲裂,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发出了最凄惨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