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反应才不是常人的反应,别说回形,他们连我不同颜色的眼睛都无法接受,但是我能理解。”
“你怎么什么都能理解啊?”
要是她一定要在自己捡回一条命后杀回去,烧了那个该死的村子!
千夜忽然回味江无卿的话,问道:“不过,回形?是什么?”
“啊,就是你前日看到的,我浑身发红发烫,几乎没了人形的样子。”
“……还有名字啊。”千夜想了想问道:“那我可以问你关于回形的事吗?”
江无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在这个世上其实存在许多你根本就不知道,不会知道,也无法理解的事,我就是其中一个。”
这点她倒是赞同,她不仅头一次看到有人回形,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怎么和你说呢……”
千夜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江无卿心里最大的秘密,赶紧道:“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不,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
从他被千夜在回形的时候救下,还无条件帮自己隐瞒。
明明连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可是她依旧选择帮他。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做好了若是千夜问,他会如实相告的准备,只不过他没想到会是今日。
“那你慢慢想。”
“我活了很久。”
“……有多久?”
“记不清了。”
他没有算日子的习惯。
千夜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江无卿的脸,明明从面相根本就是一个二十多岁面容的男子,却说自己活了很久,久到已经到记不清的地步。
“难不成你活了有上百年?”
“差不多吧,我记得小时候我是凉朝人。”
凉朝……
千夜大概估算了一下,惊道:“可凉朝覆灭都已经过了四百多年了!”
凉朝这个词还是她从书本上看到的朝代。
“凉朝中期,嗯,差不多距今六百年了。”
千夜简直不敢相信,若说江无卿在她面前回形这件事让她无法相信,可是那是摆在她面前的就算她不信,也要信。
可是现在江无卿告诉她他活了四百年,看上去实在太空了,根本就没办法让人轻易相信。
千夜狐疑道:“你真的没有和我开玩笑吗?”
江无卿的表情很认真,“你在看过我回形之后还会认为我在开玩笑吗?”
“我不是不信你,只不过这些都超出了我的认识,所以现在让我忽然接受有点困难。”
江无卿道:“没关系,你慢慢接受,也没什么要紧的。”
“那你还要继续讲吗?”
“我今日若是不讲了,那你今后还会问吗?”
千夜真的在脑子假设一下,点点头,“会。”
“那不如现在就说了吧。”他望着四周无人的小路,“毕竟这里可以确认真的不会隔墙有耳。”
江无卿和千夜讲了很多,只不过从六百年开始这些话就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从他的话里,她知道江无卿这样的人并不是仅有他一个,他们是区别与常人的另一种人。
他们之间称自己为“原生人”,原生人在二十五岁前和普通人没有任何不同,自己或者身边极其亲近的人呢都不会发觉自身有什么与人不同的地方。
但是在自己二十五岁的生日当天会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回形,从那次回形之后他们便拥有了永生的能力,但是回形也会无征兆无规律地陪伴着他们,一直活下去。
生在皇室千夜多少都听说过有很多人都追去过永生。
尤其是历代的君主,为了可以长命百岁,千岁甚至万岁,宁可错信江湖骗子也不肯放弃一个可以永生的机会。
炼丹制药,杀人取心,在旁人看来无论多滑稽多残忍的事都会照做。
可谁能又能想到这些人穷其一生都追求不到的事,在常人眼中天方夜谭的事,它就真的会天生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知道每个人的人生几乎都在出生那一刻定下了,只不过她从未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事。
“还真是让人无法轻易相信呢。”
江无卿很平静,“若不是这件事清清楚楚地落在我自己的身上,我也不会相信。”
“那你前日突然回形就是因为所谓的无征兆无规律?”
“应该是。”
江无卿回想那日的状况,和从前相比的确很奇怪,而且持续的时间也比平时要短。但是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
忽然,千夜想起什么,问道:“那你们都是异瞳吗?”
江无卿看出千夜还惦记自己的眼睛,无奈道:“这点我不知道,我从知道自己是异类之后就只碰到偶一个和自己相同的人,若不是他,我会以为只有自己是这样的,村民做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怪物。”
“那是他们无知,哪有你这么好看的怪物?”
“但我确实是。”
“可我不认为。”
看着江无卿被扣着在眼罩下的眼睛,若不是他想保守这个秘密不被发现,她早就想告诉他,摘下来吧,这么美的眼睛,若是不露出来实在太浪费了。
忽然,江无卿拉紧缰绳停在原地。
他翻身下马伸出手道:“下来换马。”
千夜把左手放在江无卿的手上,她想利落地翻身,可是右臂还是会被自己的一举一动牵扯到。
好不容易她在江无卿的帮助下下了马站子一旁等着江无卿把幸格身上的箱子换到风驰的身上。
千夜垂着眼,心想自己这两天做什么都没用的样子,想到自己还要有很长一段时日会是现在的这副模样我就忍不住难过。
“怎么了?”
千夜摇摇头,“没事。”
两人又赶了一会儿的路,终于看到天之都的城门。
相比来的时候他们回来仅有两匹马还真是快了不少。
江无卿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府上。
千夜站在大门前,抬头看着江府两个大字。
这里就是江无卿的府邸,也是她今后要暂住的地方。
江无卿的府不大。
从宅门进去,是一间极为标准的坐北朝南合院,与那些布局复杂的合院不同,整个院子竟然真是只被中堂,东西厢房围起来而已。
就算她没有住过其他府院,她也知道这个布局实在是过于简单了。
江无卿突然回来,正常来讲府上得下人该出来也都应该出来了,可是来来回回,算上一个老头管家也只有三个人。
“怎么了?”
千夜道:“你这府院好简单啊。”
江无卿知道自己的院落的布局与常人不同。
“这原本就是我来时新建的府院,我用不上那么多,也不想要那么多,就想着变得简单一些。”
千夜点点头,这点她倒是明白。
毕竟江无卿他本身就有很多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所以这院子越小他就越好掌控,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这里的下人也少得可怜吧。
江无卿带着千夜走进中堂,叫她先坐下休息。
“明日我会去寒梅林院,将你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以后你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回去了。”
千夜点点头,毕竟那里也不是自己的家,只是她来祁朝之后的临时居所,对于她来讲回去还是不回去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有点在意的。
“江大人可知道关于寒梅林院的事?”
江无卿知道她想问什么,“知道一些。”
“宫里那些宫人都说寒梅林院喜欢克人,不吉利,但凡住在那里的主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是真的吗?”
江无卿道:“乱传的话而已,你不用当真。”
“我没当真,只是想听听,毕竟我也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啊。”
江无卿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他们所说的克人应该是容妃和祁楚菱公主的事。”
“可是祁楚菱没有死啊。”
“在旁人眼里,她去了沙国与死没什么两样。”
“那容妃是怎么回事啊?”
祁楚菱的事她倒是知道一点,但是如今这人究竟是好好活着还是只剩了半条命,还是已经死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容妃是当今祁皇的一个妃子,是他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娶过门的妾室。之后他做了皇帝,容妃就跟着被封了妃子,只不过当初的祁皇只有妻和妾两个,可当了皇上就与原来完全不同,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必须要频繁选秀。容妃比较善妒,但是她又不是一个不懂规矩道理的人,只能独自承受心里的苦痛。后来,皇帝的妃子越来越多,里面不凡才华横溢的女子,很快容妃就失去了宠爱,很久都难得见一次皇上,宫院也被搬到比较偏僻的寒梅林院,大概是因为郁结成疾吧,不久就一人死在宫里了。”
“就因为这个?”
江无卿倒是有些意外,“这样还不严重?”
千夜道:“我明白她的感受,爱一个人自然不愿意与他人分享,但是若是你爱的人其实喜欢的是别人,那不应该因为爱他而选择成全吗?”
“你真的这么想?”
千夜耸了耸肩,“大概这就是说着容易,做着难吧。”
江无卿道:“看来你若是容妃,就不会在宫里香消玉损了。”
两人聊着一会儿还在宫中的张太医便心急火燎地赶进来。
两人刚到府邸,江无卿便要管家去宫里叫上太医过来,与千夜换药,只不过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经历过李太医和张太医的轮番换药,千夜也是也习惯了,她漏出肩膀,这次里面的绷带没有殷出血迹。
张太医一圈圈地拆开旧的纱布,直到看到千夜肩上的伤口,即使血早就已经不留了却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千夜见张太医迟迟不动手,转头问道:“是有感染的迹象吗?”
“啊,不是。”张太医盯着她肩上渗人的伤口,道:“公主这伤真是难以想象您是怎么撑过来的,若是旁人,因此而丧命也不奇怪。”
千夜瞥了一眼江无卿,每次看她换药,他都是一副难看到不行的表情。
这事她想早点过去,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伤总是害他内疚。
“我从小习武,体格不比常人,这种伤不算什么。”
断骨伤筋,要是这种伤都不算什么,那恐怕除了断臂断腿就没什么更严重的外伤了。
伤口上的血到底是止住了,千夜盯着张太医从药箱里拿出的伤筋粉和止血膏,与在花舞城李太医的一模一样,也是因为这个她的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看着很好用的样子。
“张太医,这药能留给我吗?”
“当然可以。”
千夜打开瓶塞看看里面,似乎只有半瓶,刚想再问问有没有新的,她想换一个,就被江无卿打断。
“府里还有,你想要随时都有。”
千夜点点头,将衣领从手臂上拉上来,她握着伤药心里打量着自己的小九九。
江无卿叫人送走了张太医后命人把带回来的箱子拎进来。
管家倒是消息灵通,拎着千夜的箱子就要进江无卿的房间。
千夜立刻拦住他,问道:“府上哪个厢房没有人住?”
管家被问得一愣,这沙国公主莫非刚嫁进来就打算和自家大人分居?
他看了看江无卿,想等江大人的吩咐。
可就算千夜不说也知道,江无卿怎么可能当着下人的面折一个女人的面子,除了自己主动一点缓解尴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你别看他啊,你看看我。”
千夜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你看我,重伤啊,两个人一起住,万一晚上一个不小心他翻身压到我怎么办啊,你就把我这些东西统统放进没有住的厢房,等我好了我自己搬过来。”
毕竟千夜今后就是江府的夫人了。
管家只能点点头,顺着大门出去,在千夜的眼皮下拎着箱子,走进东厢房。
千夜回过头,发现江无卿正在看自己,这种略带感激的眼神让她最受不了了。
她摆摆手,“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还是像原来一样比较好。”
“原来我什么样?”
什么样?
就是那种冷淡,无视,略带厌烦,甚至有些瞧不起的感觉……
当然这些千夜才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就是自然一点。”
“我一直都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