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小侦探尽量语气平淡,以小蝶父女身居下仆的身份,如果表现得过于惊奇,极有可能让她们畏惧而止口不语。
小才随口问了几句翠华村孟老员外的情况,让小蝶父女有个错觉,似乎两位王公子是被张大人差遣来孟老员外府上办事的,小蝶父女看来居于翠华村日久,详详细细地将去孟府的走向说了一遍。
小才伺机又问:“贵府的太太今儿几时回府?下山时张先生特地关照咱们从府上路过要给刘太太问个安。”
小蝶道:“昨日太太下山,归家就病倒了,太太的干娘许夫人听说纨英小姐没了,怕太太过于伤心,下午派人把太太接了家去,在江宁县城住几日。”
王恒往空落落的庭院瞥去:“那么多下人,都带到许夫人家了?”
老头道:“太太带着绣儿去了。”
小蝶补充道:“不瞒公子爷,山上别院使的那些个仆役老妈,都是雇来撑场面的,咱们家里本来就只有我和爹爹伺候一家老小,绣儿姐姐还是不久前刚买来的。”
刘太太乐娘,单看外表,真想不到会这般虚荣,难怪家计惨淡。
张先生怎么也猜不到吧,他那一千两银子润笔,还收得到吗?
“嗯,那,阿德管家呢?”小才愣住,阿德管家总不见得也是临时雇来的。
“阿德原本是老爷生前的跟班,老爷去世后讨了恩典放出去了,就住在隔壁村子,有时外场的事务,阿德念着老爷的恩情,帮着料理料理。”小蝶有些欲言又止。
小才觉得她话里有话,但不便问得更细,小蝶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多少有些见识,一旦她生疑,便甚么也不会说了。
王恒旁敲侧击问了一些刘别驾生前官位,刘太太娘家家世,可小蝶父女不比阿德,知道的有限,说了半日,只问出来刘太太娘家姓许,跟许干娘是老亲,许干娘在江宁县城赁着一处叫李园的旧家园林居住。
一盏茶吃了很久,眼看着日影移窗,俩人遂告辞出刘宅大门。
左右无人,小才直截了当问道:“七兄,你可是怀疑刘太太?”
王恒摇摇头,道:“无凭无据,模模糊糊的感觉,若是太主观臆断,保不定冤枉了人,咱们且去孟员外家中拜会他,他是翠华村老户,或许有线索能问出来。”
由刘宅返回普同塔院,再向北行至村口孟宅,夕阳西沉,炎热一扫而空,俩人安步当车,走得飞快。
到达孟员外宅前,正要扣门,只见小路上窜出五六个乡农模样的汉子,其中有名粗壮汉子身上背着一个人,他们将孟宅的大门敲得乒乓作响。
孟宅角门吱嘎一声打开,出来个老苍头,见门前许多人,不由一愣,对着那几名乡农道:“邱老汉,你们这是做啥?”
几名乡农为首的老汉哭哭啼啼道:“老孟哥,帮我们传禀孟善人,小老儿想借牛车用用。”
老苍头道:“邱老汉,你要牛车干啥?估摸着要用多久?”
邱老汉苦着脸:“赶一回聚宝山,到山脚下车就回来。”
老苍头道:“那我替你跑一趟,问问我家主人,你们且在门口等着,不要乱走动。”
过不多时,有个身形高大魁梧的老者随着老苍头走出来,他身着湖绸袍子,目光炯炯,很有气势,不太像个庄户人。
老苍头指着邱老汉道:“员外,这就是西横头的乡亲老邱,他们要借牛车去聚宝山。”
孟员外扫了几眼邱老汉他们几个乡农,看了看粗壮汉子身上背着的人,又将目光投射在王恒与小才身上,似乎有些不解,问道:“老邱,这会子太阳都快落山了,你去聚宝山干吗?可是要上聚宝寺进香?”
邱老汉痛哭涕零,道:“员外爷,我儿邱二郎今日一早从聚宝寺归家,不知怎得突然发了疯病,说有鬼要抓他,我寻思着他也许犯了甚么庙里老爷的忌讳,把他送到聚宝寺里让大和尚们瞧瞧。”
粗壮汉子背上的人,忽然厉声尖叫:“和尚,不要来找我啊,不要来找我。”
王恒心中一动,踏前几步,道:“老邱,你儿子可是昨日黄昏上聚宝山进香,首先发现聚宝寺僧人广恒被杀害的香客邱二郎?”
邱老汉吓得一哆嗦,见是位少年书生,道:“我儿邱二郎确实昨天黄昏上山进香,怎得又惹了人命案子,小老儿实在不知啊。”
王恒朝孟员外作了个揖,道:“孟老先生,小生乃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我兄弟二人受聚宝寺监寺张大人所托,来调查僧人广恒被害一事。”
孟员外大吃一惊,他原本就认得广恒,怔怔道:“广恒师父被人杀害了?”
此时粗壮汉子背上的人,滚下地来,狂扇了自己十几个嘴巴,奔到王恒跟前,砰砰磕头:“王公子,我知道你,小人前来投案自首,广恒和尚是我杀的。”